温宥娘就问:“看的话本子?”
张昀良低头一看,道:“是先生的讲义。”
温宥娘顿时无语,她是鼓励温余卿多看看杂书的,当然话本子这种话也是玩笑。古代的话本子相当于现代的各类小说,过于沉迷也是不好。
张昀良自幼活泼惯了,见温宥娘几人没出门的打算,只能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等过了良久,张昀良回过头来,叫道:“四叔回来了!”
温宥娘跟温余卿凑上去往窗户外看,果真见到张家四爷手里不知提着几包什么东西正往客栈的方向大步走。
身后的小厮倒是手上什么都没拿,只小跑步的在后面紧紧跟上。
“四叔定是买好吃的回来了!”张昀良笑着拍手,转身就要往楼下跑。
温宥娘姐弟都是不爱多动的,见张昀良跑了,忙叫他身边的小厮,“还不快跟上去!”
张家四爷将手里的小零嘴儿纸包放在桌上,这才坐下来喝了温宥娘倒的茶一口。
“四舅舅可是说好了?”温宥娘问。
旁边张昀良已经将纸包一包一包的打开摆成一排,拉着温余卿去吃,又侧着耳朵听裴管事的事。
张谨点头,摸了一把络腮胡子,道:“明日一早,咱们就先去将地契换了,再去庄子上。”
换地契的事qíng其实并不难,张府不是小门小户,自有身份证明,虽然十年前那五个庄子被置换的资料不在,然而裴主事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十余年,每年年终便会整理一回资料,因此对于江南城一带的庄子却是印象深刻。
当然,当年庄子被置换之时,也是经过裴主事之手,虽当时有过怀疑,然而到底人家也是依规矩办事,他也不能阻拦。
无非是夫家贪图妻子嫁妆那档子事,别说京城里,就是江南城中也不少。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事。
如今娘家要收回庄子给出嫁女的孩子,也并不奇怪。
裴主事将新的五张地契jiāo予温宥娘姐弟,道:“田土地契,万不可随意jiāo人。还是自己保管为好。”
不然就像是温宥娘姐弟如今跑这一趟,千里迢迢才得以收回,还得应付庄子上那一群庄头。
当然亦有比温宥娘姐弟更惨的,因母亲早逝,舅家亦无人可托,最终被吞了就被吞了,再也拿不回来。
温宥娘收过地契,回礼道:“多谢。”
可能因是头一日张家四爷有事先拜访,裴主事的态度十分好,一脸慈祥得像个长辈的模样,“也不用谢什么。自己收好了,以后也出不了什么岔子。咱们这也少走一道不是?我也乐得轻松了一些。”
拿到了地契,温宥娘一行便跟裴主事告辞,离开了衙门。
“东面的那个庄子离城要近一些,不如就先去东面。”张家四爷决定道。
今日的马车比昨日的要好得多,道路因与码头在相反的地方,因此亦算不得挤。一路赶出城时,倒也不慢。
温宥娘坐在马车中,让冬梅捞开了帘子,仔细看了看这几张田土地契。
上面尚发出淡淡的墨香味儿,亦盖有红章,签字画押一应俱全。
虽与其他的双方亲自签字画押不同,然而因五个庄子的归还书上有仇伯爷的签字画押及后来又去寻了仇伯爷加上了印有伯府公印与江南城县令的信件。
因此按照温宥娘一行这样的流程也为合法,出的田土地契亦是有效。
虽说东面的庄子离江南城较近,然而江南城繁华了数千年,在江南城外不远的庄子怎么轮也轮不到落在张府手里。
张家四爷的一句不远,赶马车都赶了两三个时辰,等到了地儿的时候,后面跟着的家丁全都累得浑身冒汗。
江南城外的小道因各族富庶,倒也修得十分平整,某些路段甚至铺有路砖。因此坐在马车上的人倒没吃什么亏,只是坐了两三个时辰有些难耐而已。
等前面的马车一停,冬梅便捞开了前门的竹帘,伸出头看了看,才回头对温宥娘道:“郎君,前面有个茶寮。”
温宥娘点头,“下车。”
张家四爷与温余卿表兄弟已经站在了茶寮之外,见温宥娘下了马车,就有小厮过来道:“大郎君,四爷说在这停一停,可是要喝水?”
温宥娘走向茶寮,随口道:“嗯。”
等到了茶寮里寻了位置坐下,温宥娘才道:“四舅,可是从哪条道走?”
这茶寮开在四条岔路的两条相间处,生意倒也兴隆,除了温宥娘这么一桌之外,旁边亦坐了三桌人。
那三桌人看着倒也不像富贵人家,当是一般生意人或者附近的农户。不说粗鄙的衣着,便是从几张桌子下的鞋子也能看出。
不是沾满泥土的千层底的布鞋,便是颜色陈旧发黑的糙鞋。
千层底的布鞋,便说明穿鞋之人行路较多;鞋底鞋面多有泥土,就说明鞋的主人多行于乡间。因此布鞋的主人,当是来往于江南城与乡下间的小行商。
茶寮外的那辆牛车当为布鞋这一桌人所有,里面当是装的从城里贩到乡间的东西,及从乡间收货送往江南城里卖的货物。
颜色陈旧甚至发黑的糙鞋更好分辨。
稻糙发黑,便是被火烤;糙鞋若是褐得发黑,就当是被长期被水浸所致。
本糙鞋便是乡间农夫为了穿着下田gān活,因此身份便十分好猜。
不过因鞋底相对gān净,脚趾fèng隙间并无淤泥,可以看剩下两桌的糙鞋当是为了进城的农夫。因乡下人进城之时,都会换上一双相对较好的鞋子,也会特意将脚洗过一番。
糙鞋亦如是。
张家四爷将三桌人的身份确定完,这才道:“打左走,约莫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等于是说,等到了庄子上,就已经到了该吃晌午饭的时候。
也幸而早上吃得比较饱,因此还不至于饿肚子。
温宥娘闻言就点了点头,并未用旁边少年端上来的茶碗,而是让少年将白开水倒在了自己准备的茶碗当中。
白瓷的茶碗与旁边的泥瓷碗及有些掉红漆的木桌一相对比,倒有些不伦不类起来,那白色显得更是突兀。
不过上茶的少年并未多看一眼,恐也是见得多了,只将白开水往茶碗里倒,边倒边问:“几位客官可是来寻亲的?”
未等温宥娘一行回答,那少年又接着道:“亲人可是杨家村人?”
这自来熟得,温宥娘便问:“小哥也认识杨家村的人?”
少年将水倒满,笑眯眯的自夸道:“莫说杨家村,这一片地儿小的都认识!”
“那杨家村的庄子是谁的,小哥也知道?”温宥娘挑眉问。
少年不过年十二,看上去虽未读过书,却也真聪慧,回道:“这得看客官问的是哪一个庄子了?杨家村有两个庄子,都是京城大户人家的田地。不过一好一坏,不管好坏都归杨家村里的种。”
张家四爷在一边听到这话,就道:“那好的是谁的?坏是又是谁的?”
少年对着张家四爷眨眼,“这个就不归小的知道了!小的也只认识杨家村的人,可不认识庄子的主子,人家住在京城里,天高皇帝远着嘞!”
张谨正当再问,在一边给家丁们倒水的中年就回头骂道:“作死的小猴皮,再混懒小心劳资剥了你的皮!”
少年被这一声骂吓得一缩脖子,提着铁皮水壶,朝着温宥娘这一桌挤挤眼,转身又一扭一扭的走到中年身边,帮着给张府家丁们添水。
两人一老一少,一高一矮,倒水起来十分默契,好一副父子斟茶图。
温宥娘回过头,跟自家四舅舅对看了一眼,才开始端起茶杯喝水。
这样看来,仇氏与小廖氏当年为了置换张氏的良田,倒也算是用心良苦,竟然将两个庄子,给一个村子里的人租赁。
这样一来,算是将整个村里的人给拢住了,置换庄子的事qíng,必然半分不漏,便是温宥娘有幸出嫁后发现问题,村子里的人为了自身的利益,恐怕也不会出来承认。
事实上,要不是温宥娘多想了一些,张氏的那几个庄子,恐怕被仇氏和小廖氏置换了一辈子都不会知晓。
喝完茶,又在各自的水囊中装满了水。温宥娘一行又回到马车中,继续朝着左边的那条道上去。
剩下的路程便要颠簸一些,虽有将路挖开,然而并未怎么填平,马车走时也时而偏来偏去,好在并没有偏到危险的程度。
外面的家丁也低声说着路不如之前好走,然而因没有下雨,道路不算泥泞,就已经算是幸事了。
半个时辰一晃一晃的过去,晃得温宥娘差点睡着。
等回过神,彻底清醒时,马车已经到了庄子之外。
有租用庄子gān活的佃农瞧见几辆马车停在庄子外,便在一边停下来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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