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浔笑意转冷,“你说呢?”
“……”
叶浔语声冷漠至极,“不相gān的人,我自来是无话可说。”
“不相gān的人?”叶世淇忽然就被这句话激怒了,“的确是不相gān,你们兄妹同心,都不在叶府了。可你们想过没有?一笔写不出两个叶字,你们与我们划清界限,可别人不会这么想!你们各自婚嫁了,冰儿呢?她关在房里哭泣的时候谁见到了?是,大哥是将爵位让给我们这一枝了,可他所作所为,恰恰影响的就是我们二房的人!再者,我们也不是坏心,你们就不怕双亲被囚至死之后做噩梦?良心上就没有丝毫愧疚?到底也是养育了你们十几年的人。”
叶浔微眯了眸子,“他们怎样个死法,我都不会心生愧疚。哥哥将爵位拱手让给二房了,你不能预见今时境地,二叔能预见,并且愿意承担这些代价,否则,他一早就会拒绝此事。你心里怎么想的?想让我和哥哥放下话,与叶家断绝关系么?到你成为景国公的时候,兴许会有那一日,如今不行,祖父祖母还愿意时不时地看到我和哥哥。我求你一件事:日后别与我和哥哥来往,这些话尤其不要再提起。太可笑。想要世代荣华,又想要个贤德的名声——你有什么资格包揽这一切好处?”
叶世涛说话让人觉得冷飕飕的,叶浔说话则让人满心怒火。她就是有这个本事,能轻易将人的怒意点燃。
叶世淇僵滞片刻,冷笑连连,“果然是柳阁老最疼爱的外孙女,果然是长兴侯府享有盛誉的悍妇!也对,若是冰儿也有这两座靠山,定然也能在气势上压人一头。”
叶浔抬手,晃了晃食指,“我劝你还是住口,即刻走人,回家去问问二叔,你此行是否多余。来日有你承袭侯爵的话……叶家前景堪忧。”
叶世淇又是报以一声冷笑,毫不留qíng地反诘:“可叹!侯爷怎么会娶了你这种女子!”
叶浔笑了,“与女子争长论短,非大丈夫行径,胜过长舌妇。”
叶世淇脸都要气白了,当即拂袖而去。
看着叶世淇气冲冲地走了,叶浔心里的火气也就消散了,转头看向一直在身侧聆听的半夏,“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去趟柳府,和世子夫人复述一遍。”就算二婶会怪她不知礼让,在那之前,也要先怪叶世淇这个做兄长的不知轻重。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二婶膝下的叶澜那么机灵懂事,长子长女却没继承她的果断明智。尤其叶世淇,这个人做什么之前,怎么就不去问问父母行不行?难不成是因为敬畏不敢询问?或者是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他的责任?都有可能。
半夏回来之后,禀道:“世子夫人听奴婢说完,脸色青红不定,随后……随后竟落了泪。末了跟奴婢说,她就不过来与您细说此事了,有那时间,还是先将二少爷管教好再说。”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叶世淇是不会再闹腾了。叶浔要的也只是这结果,别的在意也没用,只能尽量忽略。
当晚,竹苓服侍叶浔洗漱时禀道:“今日兰香跟奴婢说,裴三奶奶找过她两次,听说了她的来历,想施银子让她帮忙带两名丫鬟进府,她没答应,银子更是没敢收。”
这个裴三奶奶倒是认一,这么久了还在打她那个小算盘,学学裴二奶奶多好。叶浔沉吟片刻,“明日你帮我选一枚银簪、一个银镯赏她。”
“奴婢晓得。”
烈日炎炎的日子里,徐府的闹剧不断升温,到了裴府的下人都当成笑话来讲的地步:
徐寄思分家的决心,在徐夫人骂人不吐脏字的刺激下,一日比一日坚定,甚而拟好了明细单子,让徐阁老夫妇一样一样送到他手里。
徐阁老夫妇拿不出,徐夫人被气得分外bào躁,扬言要请官府的人去徐府清点钱财,看看是不是徐寄思这个白眼儿láng贪念太重。
这句话捅了马蜂窝——徐寄思找了一帮同僚,每日去徐府报到,说先不用惊动官府清点徐家财产,先让这些人看看家底即可。
徐阁老要被气疯了,装病的茬儿忘到了九霄云外,跳着脚唤护卫撵人。徐寄思和同僚在府门外闹腾了一阵子,引得数众围观看热闹。
坏事传千里,当天这消息似是长了翅膀,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叶浔一面心安理得的幸灾乐祸,一面疑心徐寄思是不是真得了失心疯——这就完全是不顾兄弟二人的脸面了。
当晚,下起了中雨。李海冒雨到内宅传话:裴奕奉召进宫,不确定何时才能回来。
太夫人与叶浔也就没等裴奕,先行用过晚饭。
叶浔正要服侍着太夫人歇下的时候,李海又冒雨来禀:“徐阁老过来了,要见太夫人。”
太夫人面容平静,“拦下,不见。”
李海又期期艾艾地道:“可是,他说您执意不见的话,他就跪在府门外。他还说,此次之后,再不会来扰您清静。”
叶浔满腹狐疑。白日里徐家本不应该出现的闹剧、晚间裴奕奉召进宫,再加上此刻徐阁老的言语……难道徐阁老笃定家中是非与裴奕有关?
不会吧?她想着,这可不像裴奕的手法。
☆、第84章
太夫人思忖片刻,先吩咐李海,“将人带到外书房院中。”又携了叶浔的手,“阿浔,你陪我去看看。”
“好。”叶浔转头唤上新柳、新梅,没让别的仆妇随行,一行人撑着伞去了外院。
雨点急促的打在伞上,声音短促粗bào。偶有闪电劈开漆黑雨幕,沉闷的雷声随后而至。
叶浔亲自为太夫人撑着伞,空闲的一手握紧了太夫人的手。
是有些担心的。
太夫人反手握住叶浔的手,侧目一笑,“别担心,不过是去看场戏。”
笑容平和,眼神镇定。叶浔略略心安。
行至外书房院门,叶浔看到站在庑廊台阶下的徐阁老。他没打伞,锦袍贴在身上,身形有些佝偻。
片刻的犹豫之后,叶浔停下脚步,对太夫人道:“娘,让新柳、新梅陪您过去吧。”不想听到不适合听的话,不想太夫人不自在,让新柳、新梅过去,是要防患于未然。
太夫人颔首,“也好,你去别处等我片刻。”
叶浔吩咐下去,又将李海唤到面前,让他带着护卫守在院门即可,又细细叮嘱了几句。
李海恭声称是。
叶浔去往外院的花厅。刚要进门,又有小厮来禀:“徐夫人过来了。”
叶浔猜测徐夫人也会和徐阁老一般说辞,道:“将人带到这里。”
“是!”
叶浔在花厅正中的三围罗汉chuáng上落座,听着不绝于耳的雨声,感觉花厅里有些暗,让人多点亮了几盏八角宫灯。
徐夫人走进门来,叶浔望过去,有些惊讶。也没多久不碰面,徐夫人竟已瘦了一圈,面上颧骨凸出,脸颊凹陷下去。这段日子,着实的不好过吧?
落座后,徐夫人忐忑地望向叶浔,“我家老爷……见到你婆婆了?”
叶浔不答反问:“你来做什么?”
“我……我见你还是你婆婆都行,都一样的。”徐夫人颇有些魂不守舍的,便语无伦次起来,“不,那些话我还是与你说吧,烦请你转告你婆婆。”
叶浔心里很多疑问,但是与其询问,不如等着徐夫人主动道出一些事。她吩咐丫鬟上茶,“徐夫人先喝茶缓一缓,将要说的话梳理清楚。”
徐夫人捧着细瓷茶杯,木然地点头。
暗沉的雨幕之中,灯笼光影的映照下,徐阁老站在庑廊的台阶上,已经淋成了落汤jī一般模样。
太夫人平静地看着他,“徐阁老所为何来,直说便是。”
徐阁老定定地凝视着当年他义无反顾辜负的女子,嘴角翕翕,一时语凝。是在这片刻间,想到了他曾对她许下的诺言,想到了和离时她平静至木然的神色。这么多年了,她必然经历了诸多风雨创痛,但是肯流露给他看的,仍是那份平静。
先前徐阁老已说了,此次之后,再不来扰她清静,太夫人也就没出言催促。不是她有话与他说,实在不需心急。她唤新梅搬来一把椅子,怡然落座。
是,没有让他入室的打算,更不会让他转到避雨之处。他不就是来装可怜的?她成全。
徐阁老沉吟半晌才道:“这阵子,二弟闹得实在不像样,那意思分明是决意与人联手扳倒我。我在朝堂也树敌不少,但是在这关头,还设法釜底抽薪打压我的,就只有……只有裴奕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亏欠你们太多,你们要置我于死地,我无话可说。但是现在不是时候,若在此时对我落井下石,反倒会让皇上不喜。何苦呢?他若是恨我,当面将我斩杀就是,我绝不会有半句怨言。”语声伴着雨声,显得飘渺无力。
52书库推荐浏览: 九月轻歌 穿越重生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