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农庄若是放到易县附近,那是方圆百里都不见得有比这更好更大的了。
可孙德眼里的那都是京城那些深宅大院,想想堂堂一国国公就住在这样的地方,差点惊掉他的下巴。
随从进去通报以后,没多久就有人来开了门。
其实早在他们出城的时候,高斐就已经收到了风声,早早地把身边的暗卫都支开了,就留了两个贴身跟着伺候的。
此时门刚敲了两下,在门内等候多时的高三就把门开了。
孙德朝他拱手笑道:“圣上有旨,还请大哥通传一声。”
高斐拱手还礼,足下一点就进了屋。脚下功夫漂亮地让人想喝彩。
没一会儿高斐就出来了,后头跟着搀着老太太的袁璐。两个哥儿上学去了,家里就汐姐儿一个,还有就是几个丫鬟婆子。
一家子人实在太少,身上衣服虽然都看着暖和,却也不是多好的料子,孙德脸上没显,心里是真的觉得这成国公如今的日子过得太苦了。
一通寒暄之后,孙德就把边关前线传来的圣旨给颁了。
高斐不动声色地接了旨,袁璐错身上前,往孙德手里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
孙德真是觉得这荷包再烫手不过了,瞧瞧这家子现在这样,他也不好意思拿,就推拒起来。
袁璐笑道:“公公一路风尘仆仆也是辛苦,这就是请大伙儿喝顿茶。公公不收,可就是看不起我们这家子了。”
孙德忙道“不敢”,这才把东西收下。
圣旨是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太子看了连夜盖的玉玺。
孙德也不敢耽搁,连口茶都没顾得上进门喝,就说在外等着高斐。
当然也不会说的真的就让人gān等着,袁璐还是让他和知县都进了门,让人给他们上了茶,这才进屋去帮着高斐收拾行装。
高斐的东西其实早就收拾妥当,北边有他的人,皇帝的八百里加急一出来,就有人给他报了信。加上这圣旨又绕圈子地进京城给加盖了玉玺,他可以说是早就心中有数。
几天前高斐就给袁璐透了口信,说要出远门,短则数月,多则一年。
袁璐虽然吃惊,却也不至于失措,心里也猜到若是此番成行,大概高斐是要随军出征。
若是搁从前还在成国公府的时候,袁璐能变着花样地让人准备东西给高斐。可放眼现在,她想法有余,动手能力却不足,家里的人手后来虽然还添置了几个,但平时gān些粗活还好,jīng细的活计却是做不来的。于是她想了又想,最后只是给他纳了一双鞋。
边关苦寒,最要重保暖。此时大部分的穿的就是棉鞋棉靴,而高斐这样的练武之人,却是不会穿这些笨重的鞋履的。
袁璐想给他做双牛皮的,但是古代牛是耕田的最主要劳动力,家家户户都看重的很,谁也不会没事杀牛。说来也是运气好,正好澈哥儿回来说他同学家里病死了一头牛,他们一家子都特别伤心,可能这个年都过不好了。
袁璐就让人去按着市价把死牛买了。乡下人厚道,病死的牛也不能吃,他们就只收了一小半的钱。这才有了一整张牛皮。
时间紧任务重,袁璐和花妈妈两个人熬了两夜,眼睛都熬红了,才做出了两双牛皮靴。
主要还是花妈妈做的,她就负责绘样子和fèng制牛皮。只是这种皮靴是按照了现代袁璐看过的那种新军靴的样子来做的,没人做过,她俩前头也是一边摸索一边硬着头皮往下做,也不知道废了多少料子。
她将皮靴从箱笼里拿出来给高斐的时候,高斐正坐在桌旁气定神闲地喝着热茶,看到她手里的东西,他掀了眼皮看了看,复又垂下了眼。
袁璐顿时就来了气,她又是买牛皮又是画样子打下手、几个晚上没睡安稳,这人看到就这反应?!
她气鼓鼓地把皮靴往他包裹上一扔,扭头就走。
高斐也知道她是真的是来气了,也不逗她了,当即放下茶盏拉住了她,“我知道是你熬夜做的。是你的心血,我怎能不看在眼里,其实心里感动着呢。”
袁璐心里又羞又恼,恼的是他故意逗她,羞的是挺简单的一件事怎么到他嘴里就变了味儿了?!且他还抓着她的手腕,手心滚烫,烫的她不知如何是好。
高斐见她羞红了脸,粉面娇颜,十分好看,终于忍不住将她拉到怀里。
袁璐一惊,下意识地就要挣扎,却高斐在她头顶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我马上就要走了。”
边关前线,刀剑无眼,说到底还是拿命博前程的事。袁璐便也没有推开他,放松了身子任他抱了会儿。
娇妻软玉温香,高斐从没像这一刻一般惧战。但也只是犹豫了片刻功夫,片刻之后,他就提了包袱和她做好的皮靴,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这是他的家,却也是他的国。
高斐走的迅速,孙德来的时候是日薄西山之时,走是天还没黑透。
老太太拄着拐杖送他到门口,叮嘱的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已经流了下来。
高斐端端正正地给她磕了三个头,这才上马走了。
寒风萧瑟,高斐在马上绷直了身子,双腿一夹马,手抓辔头,那白马便随着他扭过了半边身子。他深深地回看了她们一眼,最终却什么都没说,马鞭一扬便转身纵马而去。
袁璐陪着老太太一直站到再也看不见高斐的身影,这才把她劝进了屋。
晚上泓哥儿和澈哥儿高高兴兴地下了学回来,袁璐将他们招到身前说了这件事。
泓哥儿低下了眼睛没说什么,澈哥儿是转头就嗒嗒嗒跑到马棚里去了,看到他爹骑的那匹马不在,他才又跑回了屋。
“娘,爹说我这次考好了就给我养个小马驹的。他什么时候回来啊?”澈哥儿特别委屈地问。马上就要过年了,他们要停课大半个月,先生说这两天就要考试了呢。
袁璐被他问地不禁眼睛酸了酸,她拢着两个孩子摇了摇,轻声道:“等chūn天到了,你们爹就回来了呢。”
这是在安抚孩子,还是说给自己听,她也不清楚了,打仗的事谁说得准,然而在俩孩子面前,她是万万不能露出半点愁色的,在这个时候,她反而坚qiáng了起来。
也是,都经历过多少事了,何况,不坚qiáng又能如何,生死有命,总不能反过来让孩子担心自己。
听到娘亲的话,澈哥儿松了囗气,泓哥儿却是抿紧了嘴,小脸显出了与年龄不符的刚毅之色。
因为高斐临危受命、领兵出征这件事,家里这个年就过的格外冷清。
好在乡下年味也更重,他们这家子在这里住了没多久,却也有几家来往的人家。都是平时袁璐跟他们采买东西或雇过他们gān过活的,年节前便都拿了些jī蛋腊ròu什么的送来了。
袁璐收了礼,却不知道该回什么。这些礼还真是比从前那些金器珠宝什么的更让人为难。最后也只是回了些她让人在县城里买的糕点,虽不算失礼,却也没有那些来送礼的的人那么有心意。
不过乡下人心眼实在,也没人计较那么多,何况见过袁璐的人都知道,她模样好看的跟从画里出来似的,一看那做派和气度就知道不是凡人,能跟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家走动已经是给他们长了面子的。
人口简单后,张罗的事qíng也没那么多了。袁璐就一人给裁了一身新衣裳,饭桌上多摆了几道jī鸭鱼ròu,再有就是她和三个孩子一起贴了chūn联,放了鞭pào,这年一下子就给过完了。
元宵节前,高斐的第一封家书送达,信里报了平安,总算让人安心了点。
泓哥儿和澈哥儿从搬到乡下后就开始疯狂地窜个子,尤其是澈哥儿,从前脸上虽然ròu嘟嘟的,身上却是个骨架子,眼下却已经长了一身的软ròu,摸起来就跟个ròu包子似的。
泓哥儿则是出去早上和他弟弟一起跟着高三打拳,晚上有时还会自己多练上一会儿。身上是再也不见半点软ròu了,看着就是个习武的小大人。这可把袁璐心疼得不行,虽说过完年就六岁了,可说起来才五岁半呢。哪有小孩子这么严苛地对待自己的。
汐姐儿没有学上,每天就跟着袁璐学庶务。袁璐刚开始还觉得对她有所亏欠,想着还是得想办法给她找找个女先生。不过汐姐儿自己是觉得跟着这婶婶比上课有趣多了,学的东西虽然散,却也是日后能用到的。将来她肯定也是要像婶婶这样掌管中馈的,若是身边没有可用之人,她在不通庶务,可真真让人蒙了眼,这是袁璐万万不愿意看到的,於是便遂了她的意愿。
袁璐其实也是半做半学,家里买房子买地都是高三出面,但其中的门道她却也得自己慢慢摸索。从前身边都是她娘给她挑选的得用之人,她只要动动嘴,多的是能把事qíng办好的人。现在事事需要她亲力亲为了,她才觉出其中的不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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