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门客的自我修养_天如玉【完结】(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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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立在阶前,刚要呵斥,却听公西吾说了句:“奉王后之命前来搜查桓泽居处。”

  虽然搞不懂为什么要搜查居处,但面对重重齐军,赵重骄也无可奈何。

  公西吾独自去了易姜住处,在房中静静站了片刻,自chuáng榻里侧的包裹里找出两卷竹简。

  一卷是他自己的,不用多看。他拿出另一卷,展开观看良久,眉头渐渐蹙起。

  夜深人静时分,易姜在迷迷糊糊中惊醒,睁眼就是明亮的火光。她以为自己就要被处决,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才发现自己人在囚车中,地方太小,根本避无可避。

  狱卒将她从车上拖拽下来,一路架回大牢,她终于适应了光亮,才发现公西吾正在牢房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压住心慌坐正:“师兄可算到了,如何,看到我的书了?”

  公西吾从袖中取出那卷竹简,易姜一把夺过来,他倒也没阻拦。

  “我知道师兄对我的事了如指掌,我手上到底有没有老师传下来的书并不重要,因为你想要的,本来就是我每日手不离卷的这个。”

  公西吾不置可否。

  易姜稍稍昂起脖子:“怎样,只要师兄救我出去,我便告知师兄这上面写了什么。师兄自己也过目了,这天下除我之外,无人能看懂上面的内容。”

  公西吾眼眸微动,半敛火光,动人心魄:“可以。”

  易姜忍住胸中起伏的qíng绪,终于不用被送去不知名的地方了。

  “不过我还有个要求。”

  “师兄请说。”

  “我救你出去后,你必须在齐国为官。”公西吾的声音平淡的似刮入窗口的夜风:“终身。”

  易姜心里迅速打着小算盘,瞄瞄牢外举着火把的狱卒,又看看公西吾的脸,忽然站起身来贴近他,蠕蠕私语:“师兄这般要求,不怕我对你的念头死灰复燃么?”

  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熏香沁入鼻息,易姜虽qiáng作镇定,竟有些脸红。

  公西吾垂头看着她的双眼:“这就是我的要求,师妹若不答应,便当我没说过。”

  易姜昂着的脖子都发酸了,也没从他眼里看出要收回这条件的意思,只能颔首:“好,一言为定。”

  ☆、修养十六

  世人习惯了已知,而很少探索未知,这是亘古不变的通病。

  易姜以前一直认为自己的身份是个劣势,任何一步行差踏错都有可能万劫不复。她担心被这里的人发现破绽,因为自己对他们而言是未知,所以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但这次再蹲大牢,她恍然醒悟,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牢靠稳妥的人生,躲避也未必就能安稳一辈子。其实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猜到她的来历,纵然会起疑、揣测、妄下论断,但最后也只能徒留困惑。

  所以这并不是劣势,反而是被她làng费已久的优势。

  牢门dòng开,齐军分立两侧,沿着长长的走道一直排到门外。

  易姜被释放出狱。

  她整理衣襟,抹抹头发,迈步出门。骄阳当空,再次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感觉真好。

  车马恭候,兵士开道。她被请上了车,一路疾驰,并没有走人声鼎沸的大街,而是绕着王宫四周僻静肃穆的大道,一路畅通无阻地前行。

  停下时,易姜探头一看,眼前视野开阔,是一片很大的场地,围栏高长,不见边际。正中立着两根高高的雕刻门柱,其上悬额,写着的字宣示此处是齐国教军场。

  “先生,请。”

  易姜跟着士兵进了大门,里面尘土飞扬,角落圈着许多马匹。其后一望无际,满覆绿糙,应该是一片养马场。

  中央场地上又围了一大圈竖栏,士兵们在其中演练的声音震彻云霄。其外围是两圈马道,有几个身着盔甲的将士骑着烈马在比拼技艺,真刀真枪的下手可狠,看得她心惊ròu跳。

  “先生。”易姜转头,士兵朝她抬手做请:“王后在台上等您。”

  易姜朝宽木搭成的高台瞥了一眼,拾阶而上。

  双爪腾龙屏风前两个侍女打着帛帐,其下坐着个冠服jīng致的中年女子,黛眉朱唇,面容修饰的一丝不苟。

  “桓泽见过王后。”

  君王后抬手虚扶一下:“上卿说他有方法使齐国抽身事外,替桓泽先生求了qíng,我也是惜才之人,也就不为难先生了。”

  易姜悄悄瞥了一眼坐在左侧案后的公西吾,他长睫敛住双眸,并无反应。

  易姜耳中听着那威武赫赫的演练声,回话道:“桓泽不解,齐国兵qiáng马壮,王后为什么要忌惮秦国?”

  “你只看见这一次cao练,如何能下论断?”君王后眉心紧蹙,挤出两道细纹来:“齐国能将稀少,唯田单可担重任。少惹祸端,为国为民都是好事。”

  易姜又瞥一眼公西吾:“我相信上卿会有良计,不过我这里也有一个法子。王后既然有心与秦修好,那桓泽愿为齐使,出使赵国,与赵太后禀明利害。齐赵两国联盟就此断绝,也好安抚秦国。”

  君王后双眼一亮:“此话当真?”

  公西吾蓦然抬眼,斜眸一刹:“臣以为不可,就算王后要派使臣,大可以可另派他人。”

  君王后摇手阻断他的话:“上卿此言差矣,桓泽先生自赵国而来,必得赵太后信任,此事由她去说,最为恰当。”

  易姜立即垂首领命:“桓泽即刻动身,定不负王后所托。”

  公西吾视线投来,目若幽潭,深不见底。

  质子府内,赵重骄刚刚才收到易姜已被释放的消息,正要叫聃亏去接她,却听说她已经动身去赵国了,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她是怎么出来的?一出来就去赵国是怎么回事?这次换赵重骄在聃亏面前来回踱步了。

  聃亏也是眉头紧皱,忧心忡忡,扶着厅门朝大门口张望着,仿佛能将易姜看出来一般:“姑娘刚从牢里出来,连身衣服都没换就去了赵国,也不怕触霉头啊,真叫人担心。”

  “……”赵重骄脚下一停,脸都黑了。

  你就不能想点有用的?!

  去赵国的路易姜走得十分艰辛,光启程的时候就耗了半天,因为她不会骑马,偏偏为了赶速度,又不能乘车。

  两个随行护送的齐兵骑在马上,看着她捏着缰绳一会儿想要抬脚上马,一会儿又收回脚,面面相觑,心想莫非特使大人是出发前吃太多了,爬不动?

  正午已过,城门外的阳光没有遮挡,晒人的很。眼见城楼上守城的士兵都快排成一排集体来围观了,两位齐兵终于按捺不住出言催促。

  易姜面无表qíng地向两人竖了一下手,开口道:“我需要几样东西,你们准备齐全,方可上路。”

  一个齐兵立即翻身下马,上前抱拳:“请特使吩咐,属下即刻去办。”

  易姜一五一十地说了,对方神qíng古怪,但还是照办去了。

  片刻后齐兵返回,递给她要的东西。

  那是几个塞满了丝绵的垫子和绳子,垫子是现做的,针脚很是粗糙。

  丝绵jīng贵,而此刻天正热,齐军觉得特使多半有病。

  易姜不顾城头围观了半天的守城士兵,也不管这两个随从的目光,径自将垫子在左右膝盖、腰部、手肘、脖子处绑好,再三固定,这才重新握住缰绳。

  热死不算什么,摔死才可怕!

  她摸了摸马头,再三安抚,而后深吸口气,终于爬上马背。

  扯动缰绳的手是轻缓的,夹马腹的双腿几乎是僵硬的,但身下的马并没有按照她预想的小跑前行,仿佛也早就不耐烦了,一抬蹄子就冲了出去。

  齐国烈马,天下闻名,岂是笑谈?

  那两个齐兵眼见特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耳中听到的全是她的尖叫,呆了许久才赶紧策马去追。

  易姜的尖叫持续了一天一夜才改善,后来终于没再叫了,是因为她的嗓子哑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赶这么远的路,但绝对是最累的路。怀中揣着君王后的国书,头顶是日升月斜,连夜奔驰,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两天后到达邯郸,易姜下马时整个下半身都没了知觉,完全麻木地牵着马进了城门,居然没用爬的,真是万幸。

  不,最值得庆幸的是她居然没有摔死。

  战火在前线,邯郸城中依然平静,但往来一路看不到服饰新奇的路人,也听不见往常喧闹的歌声,整座城的气氛都很沉重。

  易姜几天没睡好,身上汗湿的衣服都没空换,早受不了了,一到了驿馆便要了只大浴桶泡澡。

  在浴桶里泡澡时她眯了一会儿眼睛,四周静谧,耳中再也听不到以往城中的喧哗吵闹之声,竟然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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