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门客的自我修养_天如玉【完结】(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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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你的目的是帮赵国扭转局势。”

  “你不是也说赵国不值得救么?”易姜冷笑:“四国君主人面shòu心,赵王又不信任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为他们着想?”

  公西吾无言,他一直认为易姜心怀赵国,难免束手束脚,没想到她在关键时刻又跳出了这个禁锢,将自己横架在了列国之上,冷眼主导这一场厮杀。

  易姜自他背后缓缓贴近,在他耳边低声感慨:“真可惜,你苦心安排的连横策,就这么失败了。”

  的确可惜,他计划的那般周密,每一步,每个人都算了进去,却独独在她面前失了策。

  “我也没有想到。”公西吾转过身,握住她手臂:“但你可能会因此而陷入险境。”

  易姜看着他的双眼,那里的深幽有种暗cháo汹涌前的平静:“你在担心我?”

  公西吾点头,一如之前每一次问他,他的qíng绪总是深藏不漏,在她面前却又毫不遮掩。

  她觉得好笑,按住手臂上他的手,将他带到桌案前:“不用担心,你只要在这上面盖上齐国国印就好。”

  ☆、第46章修养四五

  对着这份结盟文书,公西吾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挫败。在他将所有的计划都铺陈好时,易姜给了他猝不及防的一击,而他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

  三年前的桓泽他虽然有很多不解,尚且还能看透她心里在想什么,可现在的易姜他看不透。正如他之前试探的问她以何法合纵,她以一吻回应;现在他要拖延时间,她又以破釜沉舟的架势告诉他,她根本不在乎赵国。

  她说的话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他已经分辨不出来。

  “齐相还在等什么?”易姜见他久久没有动作,叹了口气,忽然朝外高声唤了一声:“准备发兵!”

  “且慢。”公西吾抿紧唇,终于抬手,在文书上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落上齐国王印。

  易姜立即将文书抽了过去,chuī了chuī,卷了起来:“结盟既定,齐国是不是该派兵共同抗秦了呢?”

  公西吾皱眉,一旦发兵,也就宣告与秦国结盟彻底结束了。

  易姜却不给他机会:“三日后点兵三十万至此会合,能否做到?”

  公西吾闭了闭眼:“可以。”

  “如此再好不过。”易姜笑眼弯弯:“愿你我联手,大获全胜。”

  “说到底你还是惦记着赵国。”公西吾冷不丁说了一句。

  易姜歪了歪脑袋:“哦?”

  “你所做的一切,还是为了救赵国于长平险境,否则不会在战事吃紧时回到赵国,也不会在赵括上战场后就立即bī我出兵。”公西吾看着她:“赵太后对你好我知道,但真的值得你这般回报?”

  易姜的笑有了几分怅惘的意味:“谁对我好我都记着,你对我的好我也同样记着。”

  公西吾微微怔了怔。

  她抬了一下手:“师兄慢走,不送。”

  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不是立场相对的政客,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师兄妹,但公西吾清楚她眼神中的距离,胸中竟有些发堵,转身出了大帐。

  帐内恢复平静不久,东郭淮送来了魏无忌的亲笔书信。

  他遇到了麻烦,四国君主得知兵马分了两路后很是不满,正在问他讨要说法。

  这也难怪,本来四国的目的是qiáng势攻秦,迫使秦国彻底放弃东进的念头。但现在魏无忌带着人去帮助赵国,易姜又带了主力去攻击齐国,根本不符合他们的设想。何况易姜攻齐bào露出齐国和五国不齐心的讯息,这让他们怀疑合纵前易姜说的话都是骗他们的,齐国根本没打算加入合纵行列。

  易姜只庆幸这消息来得晚,早一步公西吾就有可能翻盘,他刚才故意拖延时间大概就是为了等这消息。

  和这样的对手jiāo锋是件很累的事,因为他心思缜密,每一步都备有后招。

  好在马上就能拔营回援,希望魏无忌能赶在赵括到任前赶到长平。

  刚想到这里,前线就送来了消息——赵括已经取代廉颇,接掌赵国四十万兵马。

  四十万……

  易姜拿着战报出了神。

  长平之战,赵国战败,四十万赵军被活埋。

  以前看到这段历史,这不过只是个数字,可是现在生活在这里,这些都是实体,一个个都是鲜活的生命,他们当中可能还有人曾与她打过照面。

  易姜并不觉得自己多伟大,但她相信这种时候,任何一个知qíng者在知道即将要发生的惨事时,都会忍不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赵王丹不信任她是事实,可是赵国给了她许多也是事实,最早最艰难的时候如果不是赵太后,她也不可能过上安稳日子,更不可能有今天。

  时至今日,她依旧不知道哪些历史会和已知重合,哪些会不同甚至改变。她也想过放手不管,这地方的一切对她而言本也没多大关系,如果结果早就注定,那么千百年后这些都只是一阵过眼烟云。

  可她到底还是做不到坐视不理。也许束缚她的不是对赵国的qíng感,也不是对赵太后的誓言,恰恰是她身体里这抹无法漠视生命的现代灵魂。

  她将战报丢去一旁,尽量不去想它。事已至此,此举无论成败,但求无愧于心。

  廉颇已走在回邯郸的路上,少鸠骑着快马赶过来,一头的汗:“廉将军,你就这么走了,也不jiāo代几句吗?”

  除了铠甲的廉颇与寻常中年汉子毫无分别,他坐在马上叹了口气:“赵括的为人我清楚的很,这小子听不进去旁人半句话,我就算jiāo代也没有用的。”

  少鸠急的抹了把汗:“他嫌我们墨家碍事,要我们全部退让开,还打算主动出击,您如果不出面,恐怕赵军要吃亏啊。”

  廉颇犹豫,赵王丹现在对他颇有怨言,倘若再cha手新主将的事,定是吃力不讨好。

  这荒郊野外毫无遮挡,被太阳晒得难受至极,少鸠用手挡在头顶,正要再催,前方忽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她定睛一看,“咦”了一声,来的人竟然是长安君赵重骄。

  “廉将军这是要回都了?”赵重骄没有带一个随从,穿着贴身的胡服,腰身和袖口都束得很紧,配着长剑,一副随时可以上战场的模样。

  廉颇诧异地点了点头:“长安君怎么会来?”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赵重骄朝远处的营地看了一眼,他的确不放心,从易姜一直阻挠赵括上战场开始就觉得不踏实。

  “长安君从未上过战场,这种地方还是不要待了,不如随颇一同回都吧。”廉颇一边说一边招手唤来士兵给他遮阳。

  赵重骄摆了一下手:“廉将军教导过我一段时日,我勉qiáng也算个兵家子弟,如今国难当前,怎么避在邯郸享福呢。”

  廉颇怔忪:“长安君果然长大了,若太后在天有灵,不知该有多欣慰啊。”

  话虽如此,他还是不能让他一个公子冒险,又再三劝赵重骄随自己回都。

  少鸠却一把扯住了赵重骄:“长安君来得正好,有你在赵括肯定不敢胡来,你快去劝劝他!”

  她实在心急,赵重骄险些被她一把拽下马去,连忙稳住身子,火冒三丈:“你怎么与你家主公一个德行,都喜欢动手动脚!”

  少鸠笑嘻嘻的:“我家主公说你年少时喜欢穿女装,你是不是还记着她扒了你衣服的事儿呢?”

  赵重骄脸都绿了:“不是说要去劝赵括吗?带路!”

  “好嘞!”少鸠往前开道去了。

  廉颇无法,决定还是赶紧回都去请赵王丹定夺,哪知刚要走就被赵重骄叫住了。

  “廉将军,我在这里的事万万不能告诉王兄。”

  “……”

  赵军大营里一切看似有条不紊,但其实都乱了。

  赵括接手主将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勘察前线,而是将所有副将都替换成了自己人。然而每个副将所带领的军营都是一个单位,有早已训练好的“约束”。

  由于人的音量有限,主将的号令通过不同颜色的旗帜来发布,副将接到示意,再以约定好的号令传达给千夫长、百夫长,最后再通过他们jīng确地转达给每个士兵。

  这套固定的作战指挥方式就称作“约束”。各营平常分驻各地,“约束”也不太一样。最普通的士兵接触最多的是各营分领将领,而不是最高指挥主将。所以越庞大的军队越需要“约束”来保证军队行动一致。

  可赵括将一切都打乱了。

  赵重骄到达赵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他,但赵括将自己关在中军大帐里,带着新上任的副将们研究对策,一早就吩咐了守卫,任何人不得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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