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门客的自我修养_天如玉【完结】(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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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王尚且未到,官员们不太拘束,各自按照官阶分坐案后,三三两两地凑着脑袋jiāo谈着,其实许多都是想看看相国和她那位夫君之间的状况,说着说着总爆发出一阵阵的笑声,似乎谈到了极其有趣的地方。

  门口一声通传,公西吾进了门。

  侍女们一边侍候一边不住地往他身上描,中原三晋的男子不比秦人粗狂,大袖袍服雪白无垢,领口和袖口盘布着鹤鹿花糙纹刺绣,衣襟盘曲而下形成曲裾,是中原百姓和贵族都钟爱的深衣样式,头戴嵯峨高冠,冠带系于颌下,步履带风,风姿卓绝。这样的人物,就是比起王室公子也不差分毫啊。

  唉唉,可惜就是人太冷了点,一点表qíng也没有。侍女们遗憾地收起托盘退出大殿去了。

  易姜此时姗姗而至,今日却是柔丽的装饰,头发绾成了高髻,广袖宽松曳地的曲裾长袍,袖身宽大至袖口缩敛,腰束大带,环佩叮当,香囊里散出幽幽雅香。

  秦国官员纷纷起身见礼,她作揖左右各顿一下便算回了礼,视线朝公西吾身上一扫,他安安静静地坐着,并没有什么表qíng。

  实际上公西吾自她入殿就看了过去,刚刚才收回视线。他曾经希望她大放异彩,像这样与他并肩行走在朝堂之间,可真正有了这一日,所有男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他又宁可将她藏起来。

  嗬,他到底是个俗人。他闭了闭眼,手指紧紧扣住酒爵。

  “相国真是一日美过一日,这样下去,朝堂上谁还有心思听政啊。”一个武将哈哈笑着打趣起来。

  易姜啐了一声:“没心思听政就别听了,换旁人来听。”

  另外有人跟着笑闹:“相国别动气,这不是夸您嘛,依我看这都是却狐的功劳吧。”

  却狐坐在后排,眼光瞄过来,哼了一声:“瞧你这模样,是羡慕不成?”

  “是啊,哈哈,可惜我貌丑,不然也可为相国尽些心力啊。”

  秦人向来都是直来直去的,正经的时候严肃的骇人,私底下又百无禁忌什么都说,这会儿你一言我一语的胡乱开着玩笑,反正秦王不在,相国好脾气,算不得多大事。

  易姜刚来时候还不太习惯,现在早就见怪不怪了。中原耻笑秦人化外之邦,他们便自称野人天天开玩笑,别人说她这个相国跟许多朝臣有染,他们便恨不得真弄出点事qíng来一样,这么会自嘲,勉qiáng也能算作优点之一吧。不过今日当着公西吾的面这么说未免有些时机巧妙,像是有意要刺激他一样。

  “诸位少说几句,身为重臣该庄重些。”

  易姜点到为止,对面端坐着白面短须的中年人却是目光如炬地扫了一圈四周,沉声道:“都将嘴巴管严一些,没瞧见齐相在此?好歹齐相也曾是相国夫君,你们这么说可曾顾及齐相颜面啊?”

  殿中静了一瞬,因为说话的是战功赫赫的武安君兼大将军白起。易姜自入秦以来便不常与他接触,大约心底对这种人还是有些畏惧。他看似为公西吾出头,可这般直接,反倒更像是不给面子。

  先前开玩笑最凶的人起身向公西吾见礼,像是刚刚知道这层关系一样:“原来齐相就是我们相国以前的夫君啊,真是得罪得罪。”

  易姜此刻可以肯定他们是故意的了,必然是有人授意为之,要么是为她出口气,要么是激化他们关系恶化。

  实在是多此一举,他们昨晚明明都已经决裂了。

  公西吾自然将这些话都听入了耳中,一句一句都是凌迟,偏偏他此刻已经没有立场表态。没有易姜的承认,他什么都不是,易姜若有心回应他们的示好,他还会显得多余。

  他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出了大殿。

  “王上还没到,齐相未免太不给秦国颜面了吧?”道歉的官员拂袖坐了回去。

  易姜抿唇不语,甩了别人的面子在先,哪里还能要别人给面子。

  一顿宴席不欢而散,秦王事后得知了此事,将那些嚼舌根的官员每人罚了半年俸禄,悉数jiāo给齐相当做赔礼。

  然而齐使已经换了人,公西吾已经连夜返回齐国去了。

  ☆、第75章修养七四

  秦国朝堂虽然不像其他国家那样拘谨,但大事关头通常都很正经。如今齐秦二国联盟在即,他们却在宴席上公然取笑公西吾,易姜觉得不太对劲。

  原本她以为是秦王的主意,但秦王赶来后处置那几人的架势是真带着怒气的,事后她去试探着问了一下,的确不是他的主张。

  这么想来,唯有白起有可能是主使了。

  其实易姜自从入秦后和白起关系尚算可以,加上之前有过书信来往,至少是点头之jiāo。像他这样一个能将几十万人xing命毁于一旦而面不改色的人,心理必然是qiáng大到无法撼动的。这样的人易姜从心底就有些排斥和畏惧,以至于一直没能与之深jiāo。

  当初与他有共同利益,二者自然同仇敌忾,如今范雎离开,她成了相国,对方恐怕也有自己的打算。

  好在此事造成的影响不大,公西吾回到齐国后并没有因此断绝与秦国的连横计划,时常也与易姜有书信来往。依旧以紫糙为记,里面是他遒劲的字迹,政事说的简练,偶尔也会夹杂几句问候。

  这样的公西吾让她陌生,可又不意外,因为他的想法本身就让人猜不透。

  冬日到了,咸阳城里早已落满大雪,将相国府里的一株长了十几年的老树都给压断了枝。易姜靠着炭盆取暖,一边望向窗外,不知道大梁城里现在冷不冷,无忧想必长又大了许多,现在走路肯定已经可以走得很稳了,不知道会不会说话了。

  她暗暗盘算着,等根基再稳定一些,就可以把他接来身边了,希望到时候他别嫌自己陌生才好。

  这样一想,竟有些近乡qíng怯的感觉。

  东郭淮从门外走进来,随风挟来一阵寒气:“主公,齐使到了。”

  “嗯?”易姜有些意外:“这样的天气齐使居然来了?”

  东郭淮点头:“还是熟人。”

  “哦?”易姜搓着手走去门口,来人已经进了府门,脸颊和鼻头都冻得通红,裹着披风也掩不住瑟瑟发抖,站在雪地里朝她见了个礼:“先生,许久不见了。”

  “是裴渊啊,”易姜笑着点头:“快进来烤烤火吧。”

  裴渊似乎有些赧然,进了厅中,一副yù言又止的模样,又被她再三催促才缓缓走到炭盆旁:“先生,我就这样离了您身边,您不怪我吗?”

  易姜失笑:“我道你怎么这副模样,原来是担心这个,你能出仕是好事,这有什么好责备的。”

  裴渊这才放松下来,脸上顷刻堆满了笑:“我此番前来是替相国续谈结盟一事,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易姜盘算了一下,秦王只是睚眦必报,刁难一下齐国罢了,并不是不想结盟,所以这是势在必行的事。“不知齐相以为何时适合结盟?”

  “相国认为越早越好,因为……”裴渊左右看看,凑近一步在她耳边道:“后胜有意破坏连横。”

  易姜心思微动,难不成之前宴席上那番针对公西吾的取笑是后胜搞的鬼?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秦国官员里也不可能完全没有不受贿赂,不与外人联系的。

  “既然如此,那就趁你这次前来订下吧。”易姜匆匆出门,准备去向秦王禀报此事,走到门口忽然想到什么,转头问:“你知道少鸠在我这里吧?”

  裴渊脸颊腾地红了,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也是听相国说了才知晓。”

  这倒是让易姜意外:“公西吾还会关心这事,难怪会派你来,难得见他这般细心。”

  裴渊小心观察着她的脸色,讪讪道:“相国说他已徒留许多遗憾,叫我不要留遗憾,这才特地派我来的。”

  易姜扯了一下嘴角,转身出了门,过了一会儿,声音远远传来:“少鸠在后院,自己去找吧。”

  裴渊犹磨蹭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下定决心出了门,刚踏上回廊,就见前方少鸠远远走来,看到他双眼睁得老大,一副见了鬼的表qíng,忽然拍拍脑门:“真是白日发梦了。”说着转头就要往回走。

  裴渊快被她这模样气死了,快走上前拽住她胳膊:“什么白日发梦,你看我是梦吗?”

  少鸠上下打量着他,忽然板起脸来:“做了官了不起啊,对谁大呼小叫呢!”

  “……”裴渊真是委屈的不行,好不容易见个面,怎么还是这么凶呢?

  秦王近来身体不适,听闻齐国使臣寒冬赶来,毛被捋顺了,很是满意,便授意易姜全权处理结盟事宜。

  易姜告辞出宫时,秦王忽然叫住她问了句:“一旦结盟,相国认为秦国该最先进攻哪一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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