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门客的自我修养_天如玉【完结】(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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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西吾抿唇不语,负在身后的手指蜷起又松开。她就这么赶人走,难道这么久没见,就没有一句话要对他说?

  易姜的确是没话要说的样子,盯着她的神qíng看了许久,她甚至都没看他一眼。罢了,没话说就没话说!

  他沉着脸走到门口,忽见却狐正从廊下而来,立领胡服衬出结实的腰身,在廊下灯火里看起来满是蓬勃的张力。

  一瞬间脑中全是之前听过的传言。

  易姜平常总会摆出不输于男子的架势,行事充满自己的想法,偶尔会有狡黠的模样,这些外人都见过太多次,但只有她私底下的模样是唯他独占的。她在他耳边窃窃私语时微眯的双眼,亲吻他时轻颤的眼睫,动qíng时如水的柔qíng……

  只要一想到这些都被却狐见识过,他便觉得胸口煨了把火。这把火在齐国听到传言时还是藏在火堆里的一抹热,因为他相信易姜不是传言中的人,她不屑也不会利用自己的美色,可如今亲眼所见,又不得不相信。

  他收回脚,却狐已经到了门口,敷衍般向他见了个礼,目光盯着易姜问:“夫人准备何时安置?”

  易姜正在卷起地图,抬头才发现公西吾还没走,与却狐相对一左一右站在门口。却狐这么问八成是故意的,易姜也不能说完全没感觉,公西吾一个大活人在面前,多少都会尴尬。

  “不用管我,你忙你的。”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却狐走。

  然而却狐仿佛要证明自己的地位一般立着没动。他的职责本就是留住易姜的人,最好也能留住她的心,拆散她和公西吾是重中之重,所以不仅岿然不动,还补充了句:“却狐需侍候夫人,不能不管。”

  公西吾心里的那把火轰然被浇上了油,窜出老高,几乎要舔舐到他的喉头,手几乎下意识按到了腰间才想起赴宴时早已解下了自己的昆吾剑。

  却狐一个习武之人如何不知这动作的含义,眼光一瞟,冷声道:“怎么,齐相这是要教训我不成?”

  公西吾眸光移到他身上,已满是萧萧瑟瑟的森寒:“我与易姜是夫妻天下皆知,就算如今我们一东一西也依旧是夫妻,你在我眼前行止如此,意在挑衅,我就是杀了你又如何?”

  秦人好斗,哪里是能激的,却狐几乎瞬间就绷紧了身子,随时都要动手的模样。“我倒要瞧瞧齐相如何在秦国的地盘上杀我!”

  “休得无礼!”眼看事态一触即发,易姜立即出言打断,瞪了却狐一眼:“看看清楚,这是齐国相国,两国结盟在即,岂容你在此放肆!”

  这话看着是说给却狐听的,又何尝不是说给公西吾听的。却狐闻言收敛了架势,冷着脸转身走了,公西吾却有些进退两难。

  他算什么?口口声声说自己和她还是夫妻,可是她只将他当齐国相国罢了。

  他霍然转过身来,雪白的jiāo领长袍衣摆舒展,将背后的夜色划出了一道波纹,腰间大带上镶绿松石的带钩熠熠生辉,却半分未能夺了他的颜色。

  易姜瞧得清清楚楚,这一身君子端方的模样,方才却差点要跟人动手,实在是让她很意外。

  公西吾看着她的双眼,缓步接近:“政事说完了,师妹不与我说一说家事么?”

  易姜挑眉,无法从他平静的神qíng和语气中揣度出深意,只好笑道:“你我竟还算一家的么?”

  “如何不算?”

  “一个女人逃离丈夫,哪里还能算有家?”这里没有相关法例来规范婚姻,夫妇大多合则过不合则离,既然她走跑了,又谈什么一家人呢?易姜觉得他简直反常。

  说话间公西吾已经站到易姜面前,她脸上带着笑,话里却带着刺。他垂头看入她眼中,音色低沉,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如今你的丈夫就在眼前,你的家就还没散。”

  ☆、第74章修养七三

  易姜明白男人是不能刺激的动物,何况是公西吾这样一个高高在上习惯掌控一切的人。另一个男人在他面前公然要给他戴绿帽子,他不发飙那就不算个男人了。不过他说着这样的话又让她不解,倒像是要有心和好一样。

  “齐相想必是刚才多饮了几杯水酒吧,你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公西吾的眼神又沉了几分,他这一年无时无刻不在受着煎熬,等到终于见到她,这份煎熬没有半分缓解反而愈发浓烈,而她却是这样一副无关痛痒的模样。越是这样越难以忍受,他的手先于自己的意识有了动作,揽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扣进了怀里:“我自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易姜的背被他死死地按着,脸贴在他的肩窝,那股熟悉的气息这么多年也没变过,只要靠近就能嗅见,像是已经刻在了脑子里。但她还是推开了他,眉头皱地死紧。

  她知道只要见面就会有谈及此事的一刻,但所设想的最好的qíng形也只是一派和谐,没想到却是这样。他似乎没有以往那般沉得住气了,竟然会说这种话。

  公西吾僵着手臂,缓缓收了回去,语声渐轻:“我qiáng娶你是不对,但我从无坏心,你就这般厌恶我?”

  “你是没有坏心,你总觉得你做的一切都是对我最好的安排。”易姜冷笑:“但你从未考虑过我自己是否可以做好,是否会接受。试问这世上有哪个女子会愿意被这样对待?仅仅是因为利益,你就要qiáng娶我,那他日若再有利益纠葛,你又会如何对我?”

  “不会有那么一日。”公西吾对女子的心思从未深究过,何况这是易姜,唯一可以读懂他心思的人,他以为时间久了总能了解他的初衷,却没想到她根本已经不信任他。

  “我也并非只是为了利益。”他的声音有些晦涩。如今回想,当初只要愿意,他也可以用其他方式推拒了后胜的求亲,但他当场就表态娶了她,恐怕除了最直接的目的之外,本也带了私心,只可惜当时并未察觉。

  易姜嘴角那抹冷笑又深了几分:“你总不会想说你是喜欢我才要娶我的吧?”

  公西吾忽然狠狠地瞪着她:“是啊,我喜欢你,你明明也喜欢我,为何要在我喜欢上你的时候离开我?”

  易姜先是一怔,接着便笑出声来:“你的喜欢我懂,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何况就算你喜欢我又如何,难不成你以为凭一句喜欢就能正大光明的qiáng迫我?公西吾,我喜欢你时可曾qiáng迫过你什么?那你又凭什么qiáng迫我?”

  公西吾看着她眼中的自己,脸色发白,有些陌生。他早该想到的,她看着温顺,心xing却那么qiáng,怎么会屈从于他的qiáng迫?

  “你不肯原谅我?”他几乎是从喉中一字一字地挤出了这句话。

  “原谅?”易姜看着他的脸,笑中带了些许不解:“你所求不就是要我助你成就大事?你我此刻就在合力谋划着这样的大事,不是正合你心意?我是否原谅你还有那么重要吗?”

  公西吾无言以对,是他一手造成了这样的局面,如今既想要她的才能又想要她的人,已经成了一种奢望。

  易姜垂眼,退开几步,抬手做请:“齐相请回吧。”

  她就在自己面前,看着很近,却像隔着很远。一年多来不曾对她有半分查探,就怕她再有半分抵触,可时间并没有给他眷顾,她终究还是决绝的拒绝了。她依然可以平静地对待他,但只将他看做齐国相国,而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带着些许依恋的唤他师兄了。

  她如他所愿地成为了他期待中的模样,可他又开始不甘。

  “告辞。”仿佛是喉头无意识翻滚出的一句话,他慢慢移动脚步,终究转头出了门,步伐不疾不徐,雪白的衣角隐入黑夜,脚步声渐行渐远。

  易姜一个人在厅中站了许久,这丝压在心里的怨愤终于吐了出来,仿佛把心里的思绪也掏空了。茫茫然然地发了很久的呆,直到息嫦来叫她,才回神离开。

  第二日一早起身入宫,却狐在府门边等着,看到他笔直的背影,易姜总会不自觉地联想到赵重骄,待看到他转过头来神采奕奕的表qíng,便料想昨晚与公西吾的争吵被他听到了。

  她没说什么,正好通过他透露给秦王知晓,也可以免却许多麻烦。

  朝会上商议了结盟之事,说到具体结盟日期,秦王并没有直接表态,反而有几分支吾。

  易姜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给齐国下马威,此事若没有个三五次出使,他不会轻易点头,毕竟眼下主动权在秦国手中了。

  不过秦王对公西吾很尊重,隔日又于宫中设宴招待齐相,官员齐齐出席。从规格上而言,给足了齐国面子,足见他对二国结盟之重视。

  易姜原本不想出席,但她是相国,实在推脱不掉,只好现身。

  天尚未晚,日头仍在,宫里宫外已经悬挂上了灯火。描彩漆器、青铜酒爵,由侍女恭恭敬敬端着放到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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