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他还主动教授起司马妧一些功夫,希望这位小公主能早日适应这远远比不上皇宫的边关生活,还希望她能身体健康。
可是后来他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这位大靖的嫡长公主,并非身娇体弱,居然力大无穷。
而且她根本不是走投无路才来寻求楼将军保护,而是她生来不喜皇城,就爱边关。
这、这将来可如何是好?
——这一点,倒还轮不到姜朔祖一个家将cao心,司马妧的外祖母楼老夫人,已经为此cao心了很多年。本来老夫人一腔热血,一心想把公主教养成为全天下最知书达理、才华横溢、典雅端庄的公主典范,谁知、谁知……唉……天不遂人愿。
为此,老夫人没少急白头发。
“司、马、妧!”
中气十足的一声河东狮吼,胆敢直呼公主名姓的,整个将军府唯有两人——只听得楼老夫人的拐杖往地砖上狠狠一跺,人未至,气势先到。
司马妧闻声,撒腿就跑。
刚刚还和公主相谈甚欢的一群士兵们迅速铺开几列,排成整齐的队伍在比武场上cao练打拳——无形中也堵住了老夫人追击的去路。
谢天谢地。
琴棋书画,女工刺绣,除了书法和围棋尚可,其余她真是无一擅长。
外祖母努力了这么多年,怎么还不放弃?
司马妧láng狈逃窜,跑过回廊一角,见前方有来人,急急停步,长揖行礼:“妧儿见过外祖、大伯。”
来人一老一少,老者银发白须,jīng神矍铄,满面红光,正是骠骑大将军楼重。他一开口,声如洪钟:“跑得这么急,又躲你外祖母?”
楼老将军很清楚夫人的心思。他知道宝贝外孙女在军事上的天赋远超琴棋书画,不过她毕竟是个女娃儿,又是堂堂公主,楼重不认为她有机会带兵打仗,要知道边境已许久未经战事,她多学点女儿家的事qíng方是正经。
故而楼重对妻子年年月月日日上演的“夺命追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相比之下,司马妧的大伯楼定远由于自家儿子重文轻武,只好把毕生所学先教给这个侄女,侄女聪慧,一点就通,楼定远喜爱不已,常常带她出去巡视边关。
不过今天似乎不是什么huáng道吉日。无论是楼重还是楼定远,都抱着严肃认真的态度,团结一致、异口同声地批评司马妧:“堂堂公主,在府邸之中四处乱跑,毫无形象礼仪可言,成何体统!”
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司马妧顿时呆住,外祖和大伯今天、今天都怎么了?
她没有疑惑太久,楼重很快给出了答案。他从袖中拿出一封加急信件递给司马妧:“老夫今日收到消息,太子即将代陛下前来嘉峪关巡视,也会顺便将你接回镐京行及笄礼。”
“回京?”司马妧接过信迅速扫视,眉头一皱:“我不回去!”
“妧妧,太子此次必有天子授意,这可由不得你。”楼重叹了口气,他也很舍不得可爱的外孙女,但是他更担心在边城无拘无束长大的司马妧无法适应回京后的生活,还担心她行过及笄礼之后会立即被天子随便许给一个男人。
听闻昭元帝最近几年,越来越不理朝事,反而沉迷于……
楼重在心底摇了摇头,抱着不议帝事的原则,没有继续想下去。
他只后悔没有早点教外孙女一些女儿家的技艺,还有宫廷、宅门生活技巧。
不过即使他想教,在西北这儿,一时也很难找到合适的老师啊。
当楼重忧心忡忡地考虑司马妧的未来时,镐京城中彩带飘飘,朱雀门前,一队仪仗光鲜华丽、随从均着明光铠的威仪队伍整装待发,为首者正是意气风发的太子司马博。
为他送行的队伍一直送到灞河桥上,五皇弟司马诚双手奉上一条质地上好的马鞭,寓意希望远行者早日平安抵达:“此去三千里地,望皇兄万事顺遂,早日回京。”
“听闻河西糙原天气多变,殿下当心身体。”娇柔清脆如huáng鹂鸟的女音,来自司马博的侧室,昔年的镐京第一美人高娴君。她黛眉微蹙,忧心不已,如弱柳扶风,惹人怜爱,一颦一笑都别是一番风qíng。
即便嫁了人,她也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
太子看得痴迷,弯身揽住她腰肢,一提一拉,将她抱上马背,毫不避讳在这种场合亲她脸颊:“娴君如此担心,不若随我同行?”
高娴君揽住太子的脖子,害羞地将头埋入他胸中:“殿下说真的?可不许逗妾玩儿!”
太子大笑:“不可不可!便是你想去,吾也舍不得你去那边境受苦。”
高娴君气恼地将头一偏:“太子又欺负人!”
送别的众人均是面带微笑望着太子与侧妃的浓qíng蜜意,其中又以司马诚的笑容最为真诚。没有人问为何太子妃没有来,也没有人对当下过于私密的夫妻对话提出异议。
而在镐京城中,有人惴惴不安,有人漠不关心。
“太子会把阿甜接回来,那、那……”高府的槐树下,长身玉立的少年望着满树槐花出神,喃喃自语:“多年不见,不知道她长成什么模样了。”少年似是想起往事,脸色微红,玉面桃腮,貌若潘安,看得路过的婢女们个个全红了脸。
而雕梁画栋的勾栏院中,还是白天,却已有人抱着细腰丰臀的花魁紫月在吃酒做乐。
“你是说,陛下近年身体不适,由太子代陛下出巡边关一事,是高延私下向太子提出的?”
说这话的还是一个少年,长发披散,斜眉入鬓,俊美的五官本来凌厉深刻,无奈主人意态慵懒,没jīng打采。
少年一手百无聊赖地转着酒杯,一手拥着花魁紫月:“不管你是从哪位大人的枕边听来的小道消息,何必告诉我?它与我何gān?”
紫月微愕:“我以为……和高家有关的事qíng,二郎会格外的……”
少年扔了酒杯,抱起她来狠狠亲了一口,大笑道:“她高娴君已经嫁人,我难道还要对她念念不忘、死心塌地?与其关心天边月,不如惜取眼前人!”
“呀,二郎、二郎你……”不知少年的手摸到了何处,紫月的脸骤然一红,娇羞无限。
少年色眯眯地笑起来,谁也看不出他的心正越来越冷。
陛下病着,太子一走,整个皇城的权力必定出现部分真空。
当然,高娴君也会暂时“空”着。
紫月有意试探他的反应,原因何在?她是太子的人,是高延的人,又或者是……司马诚的人?
少年心中隐隐预感到,太子此次前去,凶险非常,恐难善了。
而一旦……镐京的天,势必马上会变的。
不过,这又与他何gān?
咸吃萝卜淡cao心,即便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他顾二郎cao心。
千回百转的心思在少年脑中过了短短一刹那,随即被他抛之脑后,又继续笑嘻嘻地喂女人喝酒去了。
横竖那些大人们斗得死去活来,闲人们还得吃饭睡觉好好过,是不是?
?
☆、第4章
?太子行辕设在张掖。
张掖,古称甘州,后以“张国臂掖,以通西域”而易名,是丝绸之路必经要地。这里地势平坦,土地肥沃,祁连山的雪水汇集而成的黑水河养育出这片富饶之地,麦子、油菜、胡麻、苹果梨、红枣……物产丰富,是靖朝一大粮仓。
从西域远道而来的胡商在张掖兜售香料、银器、毛皮等等充满异国风qíng的商品,天竺来的佛教在此处传道,使得张掖城里城外佛寺众多,香火鼎盛。
论繁华,这里固然比不过镐京,但是太子却被张掖的异国qíng调给迷住,连街上随便走过一个高鼻深目的胡姬都有不同于中原女子的魅惑风qíng。
而出了张掖再往前,土地渐渐没有那样肥沃,过嘉峪关后,风沙和gān旱逐渐蚕食水土,化为戈壁。
无怪乎太子走到这里就走不动了。
此地距离嘉峪关还有五百里,而去阳关和玉门关的路程则更长。
而太子代君巡视一事,声势浩大,传扬甚广。现在河西走廊的大小城池村庄中,上至七十岁的老妪,下到总角孩童,无人不知大靖太子将至边境巡视、慰问边军将士。
堂堂未来储君,仅仅走到张掖就不愿往前,颜面何在?
太子自知理亏,却又舍不得挪窝,便取了一个折中办法——他走一趟离嘉峪关最近的瓜州城,带去昭元帝给他素未谋面的外祖楼重和大伯楼定远的赏赐,且在城中设宴犒赏军队,特准军民同乐三天,酒水管够。
是夜,瓜州城中灯火通明,歌声乐声四处飘dàng,空气中混杂着烤ròu和葡萄酒的香气。店铺不歇业,街道不宵禁,男人们和女人们,士兵们和平民们,不分身份,不分彼此,唯有宴饮、狂欢甚至yín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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