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几个会弹琴讴歌的宫人给我解解闷吧。”萧妙音抿了一口汤,甜甜糯糯的,知道里头是放了石蜜,甜的恰到好处,里头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
“贵人?今日陛下不来……”秦女官越发不懂萧妙音的想法了,她见过的那些后妃,若是知道陛下不来,基本上都会早早的就寝。
“不来就不来呗,和我又有甚么关系?”萧妙音吞下一口汤,拓跋演不来她就不能有其他的娱乐了?
“就这样吧。”萧妙音一锤子定音。
秦女官瞧着萧妙音这里是没有什么劝和的余地,gān脆也只能在心中叹气。
宫廷中说是提倡朴素,可是谁也没见着太皇太后和天子穿着打补丁的衣裳上朝,最多也就是和当年的文景一样,吃饭的时候不会来上百来道膳食,后妃的裙裾不过不能拖地罢了,宫廷中汉装和鲜卑袍混搭,想要及地也难。
宣华殿的后殿里,几个妙龄宫人拿了曲颈琵琶,坐在地衣上就为萧妙音唱起胡乐来。
汉乐府多有传下来的,但宫人们却没几个会唱,尤其是能将洛阳口音给字正腔圆的唱出来的。
萧妙音不为难她们,让她们唱几首胡人的歌,或者是弹奏几首鲜卑乐。算是换个口味新鲜一下。
拓跋演从步辇上下来,听到的也是夜风送来的那一阵阵的鲜卑乐。拓跋演自幼读汉人的书长大,但他到底是鲜卑人,会说鲜卑话,有时候也穿鲜卑袍子披散着满头辫子,宫廷中每日都会演奏鲜卑乐,他若是听不出来就有鬼了。
“萧贵人当真身体不适?”拓跋演看向毛奇。
夜凉如水,但毛奇生生的被拓跋演瞧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臣的确是听到萧贵人身体不适。”
毛奇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冤枉了,他哪里会不知道天子如何看重萧贵人,怎么会在这种事上说谎话?
这时那边望风的小huáng门瞧见天子的仪仗,两条腿呼呼的跑的飞快赶紧让同伴到殿中去报信。
“贵人,陛下来了。”刘琦面容上带笑,声音里还含着一抹掩藏不住的兴奋。秦女官听到不由得微微转过头去,心里有些不屑,过人还是太年轻,心里的那些喜怒竟然放在脸上。这样的人就算聪明得了贵人的青眼,也不堪大用。
“……”萧妙音愣了一会,看向殿内那些怀抱琵琶的宫人,“快下去!”
宫廷中的规矩,有病嫔妃是不能服侍天子。按道理来说拓跋演怎么样都不该是今晚上过来,最多不过派个人过来问两句就行了,怎么还会这样?
宫人们心里哪怕对天子有些想法,也不敢当着萧妙音的面表露出来。抱着琵琶纷纷低头退下了。
萧妙音慌慌张张穿了履,带着人就去迎接天子。
见着拓跋演,萧妙音双手持在腹前弯下腰来,“妾拜见陛下。”
“……”拓跋演脸上如同这夜色,黑的不见底,他一步步走到萧妙音面前,不叫她起来,直接伸手攥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他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能弹碎羊骨,萧妙音身形纤弱,那点重量对他来说完全不算甚么。
萧妙音被他这么一提,哪怕根本不痛,还是吓得尖叫了一声。
“到殿内说话。”拓跋演拉住萧妙音的手腕就往宣华殿内走。
萧妙音被他拉的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倒在地,拓跋演脚下顿了顿,放缓了步子。两人走到殿内,拓跋演一双眼睛只是盯在萧妙音身上,“你们都退下!”
毛奇听到拓跋演声音中隐含的怒气,心里顿时有点乐呵,陛下最不喜别人欺瞒他,如今这萧贵人正好撞上去,虽然看在东宫面上不至于怎么样,但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殿中宫人中官退下,就剩下萧妙音和拓跋演两个人。
“今日为何要报病?”拓跋演原本打算好好训斥萧妙音一顿,结果看到她抬头看他,眼里泪光闪闪,话语到了唇边不禁软了下来。
“……”萧妙音垂下头,嘴唇抿着。
“阿妙?”拓跋演见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又想起她往常的作风,心下知道她一定是有事才会这样。不然就凭着她死死霸住他,不让其他人染指的作风,就不可能装病不见他。
“妾撒谎,犯了过错,还请陛下责罚。”萧妙音垂下头一副乖乖听罚的模样。
“你这话是说真的?”拓跋演凑了过去,他黝黑的眼睛盯着她,声音发沉。
“妾所说的都是真的。”她别过头去,露出一段白皙脖颈出来,脖颈线条优美流畅,一路向下被埋入层层的衣襟中。
“……”拓跋演嘴唇抿了抿,他伸出手将她整个的拉了过来,指尖点在她的下巴上,另外一只手给她轻轻揉着手腕,那是他刚才在宣华殿外攥住她的地方。他知道自己力气大,担心自己发怒之下弄痛了她。
“说罢,你受了甚么委屈。”拓跋演开口道,“说给我听,我替你做主。”
萧妙音人在他怀里,一只手也被他揉着,这副人都被架住的架势,最适合yù说还休双目含泪的楚楚动人姿态,可惜她这会没有心qíng。
“陛下,”她只是垂着头,声音都止不住的发颤,“宫中该有一个皇长子了,妾蒙受陛下大恩,受封至今,没有所出,为了皇嗣着想,陛下还是……多多关照那些新人吧。”
“……”拓跋演眉头一蹙,手中动作停下,“你这话都是谁教你的?”
阿妙的xing子他清楚,几乎和平城内鲜卑贵女一个样,如今说出要他去采撷那些新人,这根本就不是她能说出的话。
“没有人教。”萧妙音说着,扭过头去,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哽咽,“都是我自己想的。”
这样子到底能骗过谁去!拓跋演深吸了口气,到如今他已经能够猜出是谁让阿妙这样了,就凭阿妙的本心她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
“东宫让你难做了?”拓跋演轻声道。
这一年来昭阳殿的宫人几乎全换上了那么年轻貌美的良家子,宫中的宫人原本就从代郡等地征召来的,要求也十分严格,人一换,对于拓跋演来说不过是换了一批面孔,其他的不过都是一样的。
他这个年纪放在平常的鲜卑勋贵家里,早就有几个儿女了,并非不想要,而是眼下不是时候。
“宫中应当有皇长子,是妾之前短视了。”萧妙音明白自己不能明明白白的和拓跋演说自己是被东宫bī的,只能让拓跋演自己说出来。
“……”拓跋演坐在那里,脸上没有半点感qíng,过了好一会他才笑了出来,“呵、呵呵、呵呵呵。”这笑声中没有半丝喜悦,反而让人察觉到浓厚的愤怒。
“阿妙,别人不懂,你还不懂么?”拓跋演低头,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指下肌肤温热细腻。
两人从小就在一起,到了如今算算也快将近十年了。
十年里,若是有心,可以将一个人的xing子摸得通透。
萧妙音知道自己将来是和拓跋演绑在一起的,哪里会不在他身上下功夫?
“……”她低下头将自己埋入拓跋演的怀抱中,沉默不语。
孩子是该要,可是如今东宫分明就是将他当做一匹种马!他不能让东宫在这件事上得偿所愿,从小到大,他对东宫几乎是百依百顺,如今他喜欢哪个女子,甚至榻上的男女之事东宫都要cha手,拓跋演只觉得一阵接着一阵的恶心和不耐烦。
他知道东宫私底下宠爱过不少年轻男子,甚至那对双胞胎的身世仔细追究起来有不少疑点,东宫自身不gān净,没人敢对她说甚么,时风如此,可是cha手他的榻上之事,也太过分。
萧妙音抱紧了他,一声不吭。
她之前老早就想过了,如今看着能够决定她命运的是太皇太后,可是太皇太后手中的权力也是依附皇权而生,一旦太皇太后驾崩,萧家的命运甚至她日后如何完全就要看拓跋演的意思。太皇太后只管的了身前事,身后事一样都办不了。就算到时候东汉光武帝对吕雉之事旧事重现,太皇太后也只有接受的份。
别说什么有养育之恩和礼法,在宫廷里若是真的不讲究礼法那一套,那还真的多得是。
孰轻孰重,她看得明白。那一些所谓的大道理根本打动不了她。
她想日后都活的好好的,比谁都好,至于太皇太后,对这位姑母,她只能说对不起了。太皇太后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也要允许她为自己想想。
“阿演……,那日后该怎么办?”萧妙音是不想大了肚子,如今的宫廷,不需要用所谓长子来增加自己的身价,甚至还是一道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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