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猛然又生起气来。
在他心里,最是不耐烦那些遇到个沟了坎了,就去搞什么跳河撞墙服毒悬梁那一套的。自己都不想活了嘛,那早死早了也没什么不好。
他本来觉得武梁决不是那种人的。
他很笃定她不会真的认命喝药,这才赏药吓吓她的。结果没想到她竟然还真玩这种自我了结的把戏。
——刚才光顾着着急了,都忘了这一茬了。不行,必须训。
他黑着脸盯着武梁,骂道:“你真想死?那为何不喝药,为何要打翻?”
武梁当然已经明白过来他说的吞金和她说的私吞不一码事,不过看着他这样着急黑脸感觉还不错。
“不是二爷不让人家活了吗?”她嘟着嘴道。
“倒不知道你这般听话?”冷哼,板脸。得让她知道事qíng的严重xing。
武梁眼睛无辜地眨巴几下,心说这还讲不讲理了?
只是见他气鼓鼓的,倒不好和他认真理论,再说人家担心她,她得承qíng。便伸手去抓住程向腾的手,口气软软道:“知道了,我以后不听话便是。”
一句话说得程向腾哭笑不得,也知道自己有些乱使气整出语病了,哼了一声,眼睛就虚虚扫去别处。
初生的太阳洒下橘色的光,照得窗外一片朦胧的昏huáng。当然,他隔着huáng色窗帘望去的,不昏huáng也得昏huáng了。
程向腾一愣。
这屋子四处罩得严严实实,连门帘都是厚料子,也就窗帘这一处透光了。一片光晕透帘而入正映在她脸上,可不就huánghuáng的么。
刚才他还想着这屋子yīn暗,让她多照照也好,没有给她挡下那片光呢。
该死的,挂什么huáng窗帘呀。
这才是脸huáng的原因吧。
他身子一歪遮挡住那片光晕,再细看武梁的脸,可不还是俏白俏白的嘛。
程向腾憋气,不告诉他是吧?等下就灌她胰子水!
心里不慡,看什么都不顺,连武梁那眉眼含笑的小模样也看着扎眼起来。
越看越觉得她肯定一早就看穿了他的把戏然后故意将计就计让他大乱阵脚还成功看到他的慌乱如今正在那儿笑他的傻气那笑分明就是奚落揶揄没错的。
程向腾坐不住。甩开武梁的手,站起身来就想走人算了。
武梁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之间就脸色不对了,难道一句玩笑话就反应这么大?不会吧?
不过不管因为啥吧,她小意巴结还来不及呢,能让他就这么黑脸走掉吗?
所以程向腾抬脚,却发现腰间绦带被她手指勾住了。
想挣开又舍不得,他顿住,扭头看她,“做何?”
“咱家好好睡会儿觉,偏被你摇醒,扰了人清梦就想走?”她道,声气还是很弱,不过那挑眉斜眼的样子却跟个恶霸找茬调戏良家妇女似的。
“爷救你……”程向腾说了几个字就闭嘴,得了,哪用正经解释,这女人根本就在胡乱跟他搅缠嘛。
“既然救了,就归你负责了。”她慢慢往回缩手,一边把人往身边儿拉,一边眼神牵丝拉线的锁着他,还歪着嘴角一副无赖样,质问道,“想半途撂手不成?什么男人哪这是。”
看他近到身旁了,就抬手去握他的手。程向腾偏躲开,一边道:“就是这样的男人,你瞧不上就罢了,谁希罕你瞧上?反正就此撂开手让她自生自灭去,正好省得被人骂。”
敢骂他禽shòu?死女人。
就听死女人信誓旦旦的样子道:“……不护自己女人的男人,还禽shòu不如呢。”
程向腾嘴角抽抽,又想掐人是怎么回事儿?
……终于还是没走,等着大夫来诊了脉,开了药,安排了人去取药熬药,又看着她喝了睡下,这才jiāo待了句“好生养着”,起身走人。
走了几步没听到她应话,不由回头看去。
见他回身,武梁才轻声道:“爷以后,都会救我么?”
程向腾一愣,一时没有说话。
“我真的,很怕死。如果我一直乖顺本份守规矩不惹事不惹人,能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吗?”
她躺在那里,用黑幽幽的眼神殷切地看着他,又问道。
那眼神,看得人心里有些不舒坦起来。程向腾道:“胡思乱想什么,你安安生生的,自然能踏踏实实的。”
这压根不算什么保证,程向腾也不可能给她什么保证。武梁心想这男人果然有原则果然难搞啊,气氛这么好,他对她有明显的小怜惜,她也这么刻意装小意可怜,但他最终也没个踏实话儿给人。
这多少还是让人沮丧。
不过,整体来看还是形势大好啊。她活下来了不是么,有仆人照顾,有医药调理,放心大胆地睡觉,放心大胆地吃饭。比之昨天的处境,已经进了大大的一步。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而这个男人,虽然并没有应承她什么,不过他们的相处,和昨天相比明显有了质的飞跃。并且这种越把许诺当回事儿的人,越更加地守诺。等一旦答应了,就会尽心尽力做到吧?
嗯,前境很好,仍需努力。
武梁心里想着,面上却只管冲着程向腾笑得眉目飞扬,好像那就是程向腾给出的承诺一般,“那我们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她说。
第14章。分说
程向腾心里非常明白武梁所求是什么,人家没求金银赏赐没求抬身份立姨娘,人家不过想求他一句话,想要安生活着,这要求真不算过份吧?
可实际上,内宅事儿还真不归他管。如果唐氏那里想不开就是不肯留人,只需要想法捏实她一个错处,拿了实证再处置她,他也是无话可说的。
难道还真因为一个丫头对唐氏如何不成?
所以若他真满口应承说你有功呢爷定护着你只管等好吧什么的,那便虚了。那丫头也未必会信。
反而就象这样含含糊糊的,以那丫头的通透劲儿,只怕遇事儿还能多走走心呢,这么的也许就能避过一些什么去。
程向腾想着,一边往致庄院走去。又想起那位说的“不护自己女人的男人,禽shòu不如”来,不由失笑。她是什么都敢说呀。
怕死,又不畏死。
她的凶蛮他喜欢,她的假腔假调他也喜欢。会让人无语,也会让人无奈,能让人气怒,也能让人气顺。给人的感觉她嘻笑怒骂,都是轻松随意的挥洒,不矫qíng,不做作。
程向腾想,大概是因为这丫头完全没有为奴为婢者的自卑觉悟吧。和他对话,没有半丝慌恐不安。怒了就是怒了,玩笑就玩笑,该笑笑,该骂骂,哪怕病到昏睡,醒来也毫不客气。
说话总是理直气壮的样子,但又不过火,象他和朋友们相处时,大家互相打趣调侃,是种,平等对话的感觉。
多么奇怪,他一向在下人面前展示着他的威严和高贵,他一向不喜有下人张狂,他一向谨守着规矩和本份,偏却觉得这种平等对话的感觉很受用。
那是个很会淘气的,很灵动的,很能欢实的小东西,程向腾想,留着吧,留着让她蹦达吧。
他本来是想着,随手把曾妈妈拨到洛音苑给武梁暂时使唤着,叫她保住xing命也就是了。反正过两天唐家来人了,岳母是个明事理的,跟唐氏说劝一回,等唐氏想开了,这丫头那处就自有唐氏安排了。
谁知两天都安生不了,这丫头竟然病倒了。这一番请医延药的动作,只怕合府的人都知道了。
内宅丫头生了病,身边的人不去报告主母,却跑去外院找爷们儿,唐氏若发火,这点儿错处够洛音苑几人受的了。
程向腾准备回去给唐氏解释一下,安抚一下,免得她又多思多虑,伤神伤身。
他走着,却又想起,如果岳母也劝不动唐氏,她一意孤行就是不肯容她呢?或者,岳母也不愿意劝不同意留着她呢?自己真的不管么?
程向腾皱了眉,想着“禽shòu不如”几个字。
她倒真会,给人上套。
…
不得不说,知妻莫若夫,此时的致庄院里,唐氏就真不痛快。昨儿因为男人不回来睡,唐氏就一宿没睡着,今儿一早听说程向腾又去了洛音苑,自是又恼了一回。
唐氏这个人吧,身体有些弱症,可能身子骨过于单薄,人又敏感多虑,凡常不太容易安神。搁现在的话说,有些神经衰弱。
你说男人不回来睡吧,她使气,打骂丫头什么的,然后能自己舒坦了也行,偏她之后是越发的坐着不安宁,睡着不踏实,加上又任xing赌气的,她不吃饭,她不喝药,各种折腾。
折腾完了,自己也越发的难受,跟个恶xing循环似的。这到了今早,男人没回屋,去了别处的消息却回屋。唐氏又是摔碟子摔碗的一阵发作,只用了一两口的饭食,也堵在心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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