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柳水云行事异常,确实是受了刺激。一方面是武师兄和白玫的缘故,另一方面,就是太后。
那时候太后刚刚得知自己怀孕,身体和心理都有起落反复,对柳水云一时气恨,一时怜惜,百般纠结之下,对柳水云的态度十分变幻莫测,让柳水云很是吃了几次苦头。于是柳水云不明所以之下,也是满腔的怨愤,在外就很有些气急败坏的表现。
正好那时关于武梁的流言四起,牵连上柳水云,他便有了借口趁机发泄罢了。
但那是他不知qíng的时候。
如今他也惹事,却是目的明确,专捡太后讨厌的事qíng做。
就是前日,程向腾听说,柳水云在外面酒楼,和一位伯爷横起冲突出言不逊,说什么“你是伯爷,你家就能世代伯爷不成,焉知不会出个不肖子孙败光祖宗根业。别人出身低贱,就生生世世低贱不成,焉知不会有哪辈一腾而起就地翻身?”
说的倒是实话,但实话并不是可以这么说的,并且他一个贱民,凭什么对着伯爷这么不恭不敬大放厥词?伯爷气得不行,装腔作势把柳水云揍了一顿拾回面子了事。
因为打得轻,他身边的护卫们便只是看着并不阻拦。但之后柳水云进宫,太后着恼,借故又发落了他一顿。
柳水云受了皮ròu苦,当着太后依然桀骜,道:“娘娘觉得在下大错,杀了在下便是。”
太后怒,让人堵上嘴揍了第三遍。
…
当然,挨打估计柳水云也甘愿,他只嫌打得不够重,不能即时要了他的命呢。
并且没有打趴下,还这么快就能到处乱晃了,果然不是打得太轻就是得了好药了。想死,有时候并不容易。
总之比起柳水云在外面的那种作死法,只是刻意往武梁身前凑这种行为,实在不值一提。
但问题就是,武梁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大段不可言说的绯闻韵事。
所以红墙殿宇的夹道中,当程向腾随口一句“他作死罢了”之后,武梁便一阵的无语,心里陡生出十分的不痛快来。
见一面说句话的事儿,至于么?这是对她有多不信任啊,那她以后都不能跟男人说上句话了?
再者,她真不喜欢程向腾行跋扈风,动不动喊打喊杀的,完全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武梁示意程熙先行,她要跟程向腾“谈一谈”。
“侯爷,我从前和柳水云一起下江南,朝夕相对的时候,见过他的妩媚妖娆姿态多了。那时候我都挺住了,何况现在?你不会觉得他如今三两句话就能让我倾心折服吧?”
从前也没这么大醋劲儿,现在怎么都扯上生死了。
程向腾见她表qíng严肃,知道她是误会他要对柳水云不利呢。
但他并没有解释,仍是实话实说道:“我从来不会这么想。姓柳的只是个不折不扣的戏子,肖想于你,本就是他的痴心妄想。从前他不配,现在更加不配。偏他不自知得很,当着我的面都敢对你媚眼乱飞。”连语气都带着不肖和冷笑。
程向腾心里确实不高兴,当然有柳水云拦路的原因,更多的还是因为太后。
程向腾如今看到太后,油然就会升起一股别扭,一种不满。虽然他宽解自己,压抑qíng绪,但就算浅淡,那种qíng绪依然存在。
而这次谢恩的整个见面过程,慈宁太后就没跟武梁说过几句话,倒一句一句的问着程熙关于武梁的事。好像当初他为武梁请封时候,宣称的武梁关于教子有方之类的事都不是真的,需要她太后娘娘借一个小儿之口仔细确认似的。
说到底,她还是不喜欢武梁,瞧不上武梁,不愿意承认她确实有何才能,会教养子女,有许多优点长处罢了。
本来女眷进宫谢恩,他其实是不方便陪着的,但他哪里放心得下他们母子单独前来?
结果他亲自陪着来了,他的面子也只够太后很官方很礼仪的敷衍个开场而已。后面没有冷场,全靠慈贤太后在那里叨咕个没完。
若他没来呢,太后娘娘会不会欺负武梁?
还有就是,他们告别出来时,慈贤就罢了,慈宁太后作为他程侯爷的亲姐姐,正式见弟媳,竟然半分赏赐都没有。
不说用金银珠宝等贵重物件来表示对她的看重了,哪怕随手的水果点心表示一下家常亲近呢,哪怕书经戒尺表示训戒不满呢,总该有个态度才对吧。
别人说起来,也知道太后是怎么对待嘉义夫人的,从而对她们的关系,对武梁本人也会有所评价。
但太后就跟没事人似的,什么表示都没有。
这算什么,无视到底?彻头彻尾的不承认?
武梁或许是不懂,或许是不在意,她出门后还很高兴来着。好像只要太后不打罚责骂,她就满足得很。
程向腾深吸一口气,心说也好,俺家妩儿会赚银子得很呢,希罕谁的东西么?大家以后少来少往,还免得受她惊吓呢。
武梁只知道程向腾今儿话特别少而已,如今说了柳水云一长句,她就认真想了想。然后她也觉得程向腾说的那些,也不算污蔑柳水云了。他自己甘于折腰低眉事权贵,不计荣rǔ乐在其中,还见人举止轻挑不正不经,根本就是风尘戏子行径嘛。
武梁也不喜欢柳水云如今这样。有时觉得是他变得太彻底,完全没有从前向往自由的勇气了,有时又觉得这才是他的本xing,怕苦怕累,懦弱随波,安于靡靡之中。
大部分时间任人予取予求,偶尔仗势耀武扬威一番,他便知足趁意了。
但人家怎么过活那是人家的事,她不喜欢可以保留意见,但和动刀动枪要打要杀是两回事。
只是今天确实是柳水云不对,也难怪程向腾生气。所以武梁讲理之时,便带上几分哄,“侯爷也知道他是个戏子,谄言谀行作态媚众,都是他的生活常态必备技能,侯爷不会因此就容不下人吧?”
程向腾其实很想承认了,看她会不会急眼,但想想今儿个她也拘得难受,于是不想再逗她,只眯着眼懒洋洋道:“你猜。”
武梁眼睛翻上天,人命关天的事qíng玩你猜?
不过翻着翻着,她忽然就想明白了,自己也笑了。
她还是了解程向腾的,都“你猜”了,这么轻率的不负责任的说法,怎么能是杀人放火的前奏。
心里放松下来,高高兴兴挽住程向腾手臂,“我就知道,我家的男人不会那么蛮横跋扈,动辄行凶,麻木不仁。”
这下轮到程向腾翻眼,“少来。”
武梁才不会少来,再接再历把马屁拍得山响,“真的,我家男人英俊威武,温柔深qíng,对我好得无以复加,是全天下最最好的男人。”
程向腾挑了挑眉,“知道就好。”
武梁继续踩人,“柳水云算什么,媚眼纷飞都成了习惯了,逮谁朝谁飞,天天生活在戏里。谁会跟个戏子当真?谁要理会他,谁要跟他计较?”
程向腾哼了一声。瞧这话说的,不理会是指她,不计较就指他了,这是替他作主,把他往不计较的台上拱啊。
说来说去,就是想替柳水云开脱罢了。
武梁却是真有些感慨,“当初我在侯府服侍,身为奴婢偏心有不甘,每每服侍主子并不尽心尽力。纵使侯爷对我厚爱有加,我也仍时时想另谋出路。不为别的,只因我知道,我做不了一个好奴才,那让我感觉很屈rǔ。”
“这些年我在外面,辛苦我也高兴,毕竟我不用当一个奴才任人呼来喝去欺凌打罚了,能自己对自己做主了。”说着就撒娇,抱着程向腾的胳膊摇了摇,“但我在外面任xing,心里多少是有底气的。我知道如果我混不下去了,身后还有侯爷可以依靠。反正侯爷也不会真不管我,是不是?”
程向腾不是第一次听武梁说起从前,但用上“屈rǔ”这么严重的字眼是第一次,心里一下子也有些酸酸的。
他抬手抚上搭在臂上的小手,轻轻捏在掌心。心里想,我的妩儿就是棒,这些年做得那么好,一步步才成就了今日的你,今日的咱们。
嘴上却道:“是你如今混得好,光光鲜鲜的成嘉义夫人了,要不然谁要管你。”
男人就是嘴硬,武梁笑,继续说柳水云,“但是柳水云不行,他不但没人依仗,还尽是虎视眈眈想拖住他拿下他的人。所以他空有一腔想飞的心,行事却比我更战战兢兢。后来受创回京时,他至少是一腔怨愤的。”
“但如今我见到的柳水云,又伺侯人伺侯得左右逢源沉浸其中,一副对现状心甘qíng愿甚至是心满意足的模样。我总觉得,这不象是真的。他要么是彻底地认命了屈服了,要么就是更加的无奈和绝望了。”
“不管是哪样,他都活成这样了,离咱们十万八千里,咱们何必和他计较呢,侯爷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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