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向腾捏了捏她的手,没出声。
柳水云的命数,事关宫闱,程向腾不想多说。那种隐秘,多知道一份并不是好事。并且她那么念旧,知道了肯定会替柳水云难过,没准还会多事,招惹上什么凶险上身。
柳水云自己做的事,他自己得承担后果,这没什么好说的。
程向腾不愿武梁多为别人cao闲心,直接给她吃定心丸,“我听夫人的,不会找他麻烦。只是,夫人该给我些什么好处呢?”
“哎哟,咱俩折腾了这么久都没散,可见缘份深厚天生绝配。以后咱们只剩下好日子要过了,本夫人的所有好处,自然都是给你的。”
“那,要不要现在兑现呢。”说着作势低头寻她的嘴。
武梁慌忙往他身后躲。这可是皇城内啊,万一被人看到,啧啧,很可能就上达天听了。你个堂堂侯爷,也不怕败坏脸皮。
程向腾也不是当真要在这种地方怎么她,这会儿仰首走到前头,反手扯着她,步子迈得飞快。
一边默默想着,是呢,以后只剩好日子要过了呢。别人搞出的糟心事,咱管他呢。
…
——一出宫门,程向腾就吩咐程熙,“你骑马。”
刚才程熙就已经被要求先走一步,在长街拐角处等他们了好一会儿了。如今出得宫门来,再次被要求一边儿去,程熙颇有些小忧伤。
刚才他娘脸色是不好看的,所以和他老爹谈了谈。但后来汇合时,两人不是貌似已经和解都笑得很开心吗?怎么这又不让他坐马车了,又要“谈一谈”?
程熙不住打量着他老爹,想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结果程向腾压根没看他,只顾着扶武梁上马车,小心翼翼地把人安置坐好,然后自己也坐上,很快地放下了车帘。
连个最后的眼风都没有给他。
程熙:……
他确定,他们肯定不是要打架,他们只是嫌弃他……
——程向腾等着老婆兑现好处呢,哪里顾得上儿子。他车帘一拉,把人抱在怀里拍呀亲呀,哄人的话也不停说。
一会儿说“哎呀真烦呀,孝期还有将近一个月,真想现在就成亲啊。”
一会儿说“哎呀怎么办,今天早上还想让你赶快怀上呢,如今忽然又不想让你那么快怀上了。咱们隔了这么久才在一起,要是怀上了,就又一阵子不能亲热了。”
武梁连嗔带骂的,也任由他。便等马车停到自家地盘时,她忽然就来劲儿了。
她从得了封就心里美,只是没敢完全的放开,还拘着那么一小点儿劲儿,留着进宫谢恩呢。
她总觉得太后大人点了头,她这夫人封号才能算落到了实处,可以当真叫叫了似的。
所以程向腾马车说的那许多,最令她安慰的是那句,“哎哟不错噢,原本还担心太后会敲打你几句,没想到如今太后见了你,一句指摘不满的话都没有了呢。”
武梁觉得也是,撇开柳水云这一小段cha曲不提,整个面见太后的过程,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无波无澜顺利大逃亡呢。
必须高兴啊,终于过完了这最后一关,终于一切尘埃落定,武梁恨不得打个滚儿撒个欢儿庆祝一下才好。
她扶着车窗直接跳了下来,乡下野丫头似的。然后转身背对着程向腾,招呼道:“来来来,我背你,我背你下马车。”
这会儿也不用夹着尾巴行不动裙啥的,她觉得浑身是劲啊,背着男人走上两步,没问题的。
程向腾愣了一愣,然后毫无形象地笑弯了腰。
下马车要用劲呢,哪真敢让她背。但下了马车,倒真把双臂搭她肩上,叠在她身后窝屈着,两条长腿拖在地上jiāo替着一蹬一蹬的使劲,就这么被她“背”了好几步,才自己站稳。
虽然没进成兮,但也是大庭广众之下呀,当爹妈的这样,程熙少爷甚觉没眼看,无语望了望天,转身先行走在前头,只当没看见那俩幼稚鬼。
倒是有看见的随从伙计,以为程向腾怎么的了呢,慌不迭地跑过来殷殷问侯,要搀要扶的。程向腾面不改色道:“刚才下马车不小心崴了一下脚,不过现下已经没事了。”
然后拂开众人,拉着武梁直进内院。
——没有谁再提起柳水云,但程向腾知道,武梁对那个人,绝对不是对她不关心的人的态度。
她对他哀其不幸,恨其不争,也怨他行事莫名其妙。但她对他还是有庇护,有关切,用她自己的方式。
如果柳水云没了,她一定会伤心的。
程向腾思量前后,还是决定,找柳水云谈一谈。
第198章。谈一谈
落坐,上茶。
程向腾大刀金马坐在上首,柳水云小半拉屁股沾在对面椅子上。两人都把视线放在眼前的茶盏上,没有互相打量,各自默默掂量。
这两个人,除掉表面上的客套,内心里,自然是互相看不顺眼的。
只不过,一个身份赫然,如今又是封妻又是荫子的,正是得意时候。而另一个,显然就是那个失意人。
程向腾忽然就嗤的笑开了,好像他的好心qíng实在是让自己忍俊不住似的。他挥退了小二,亲自执盏添茶,也顺手帮柳水云满上,一边絮絮跟他说起了自己近日的好事,大有一同分享之意。
“我们家小子救驾有功,被封为世子了。”
这事儿谁不知道?柳水云眼皮儿不抬,两手揖了揖,“小世子威武,恭喜侯爷!”
“他娘也被封为嘉义夫人了,能耐吧?”语气完全不象是问人,而是赤果果的显摆。
柳水云依然不咸不淡,“能耐得很!恭喜侯爷!”
程向腾照单全收,“嗯,当然该恭喜我。不管他们谁的好事,都是我程侯爷的好事儿。”
柳水云依然一副没什么qíng绪的样子,再拱了拱手,“恭喜侯爷!”
“三天后府上为世子摆宴,柳大家来唱一曲可好?”程向腾问道。
本来这种事儿,程府随便出个管事儿的说一声,班主也不敢拒绝的,哪用程候爷开口。
但柳水云却没准备给他面子,何况他一副随随便便的语气,也透着那么股很好拒绝的样子。
柳水云抬手再示了一礼,“侯爷,那天班主好像已经定了别处。”
若是以前,有几家可以和程侯爷比肩凑热闹?就算定了别处也得想办法推了去。
但现在不同,心qíng好嘛,自然怎么都好说。
程向滕不以为意,自顾自道:“那就之后再唱吧,月余后本侯爷大婚,柳大家的一定要来助兴,不准推脱。”
关于大婚,这话头一提起来,程向腾就忍不住感慨了一番,他和武梁这姻缘,也着实曲折。
总之折腾这么久,终于要抱得美人归了,一颗心时时暖暖的,满满的,不时冒着美泡泡。
——武梁那么好的一个人,没有相处过的人,怎么会懂得她的好?
所以到头来,别人未必能理解,只有柳水云,才该深有体会,才是他倾诉jiāo流的对象啊。
程向腾得意,炫耀,他们从前的生活多么美好,他们以后的生活也是可以想见的美妙。
“我们会过得很好很好,好到让所有人羡慕,”程向滕道,又qiáng调,“她说的。”
“柳大美人,噢?听说旁人私下是这么叫你的?”他抬了抬眉眼,目光上下扫了遍柳水云,神态语气颇有些轻挑,“确实美人儿,只可惜,这张绝色的脸,只能换来些亵玩。”
说着甚至带了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儿,“你看,你们白白相处了那么久。结果呢,不但没给求得真心,哪怕给人留下美好印象呢,正相反,却让人宁愿从来没和你走近过才好。”
他语带轻蔑笑意,问柳水云可知道,如今武梁根本不想再提起他。
他问柳水云可知道,曾经那一段,是让她引以为耻的过往。
“所以,柳大家,你是哪里来的自信与颜面,还伸着头往她面前凑,还去叙什么旧qíng?你们可叙的旧qíng在哪里?”
程向腾说到后面便翻脸,冷冷问着柳水云。
…
今时今日,柳水云正是求死无门时候,当然也不会怕他。
他原本还有所期待,觉得程侯爷找他,莫不是太后那边行事不密,被这位兄弟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找他申斥警告,或者借题发挥责打一顿什么的?
若是如此,那还好了。他宁愿他下手重些,他正好“不堪其rǔ”一命呜呼,太后要怪就怪她兄弟去,倒也省了他许多事儿。
可是,堂堂程侯爷,都在往外兜些什么东西啊?幼稚地表露自己的幸福,评论别人的可怜,以及,为进宫时那一个照面,在这明显会空有雷声的质问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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