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晏清玉豪慡的笑了几声,从袖阑里掏出一包药递给他,“这包吃下去,刘福那老家伙没多时就能一命呜呼了。”
沈安康眼底浮出异样的jīng光,接过小小的药包放在手里掂了掂,随后小心翼翼的收进衣襟,“多谢晏大人,不知那件事……”
“沈公公不必多心,晏某人心头自有定数。”晏清玉站起身来,行至窗前推开了窗棂。夜风呼一下灌了进来,带着浓郁的水藻味道。他搓搓鼻子,狠戾的眼光落在星罗密布的穹窿之上,“如今锦衣卫一家独大,物极则衰,是时候该锉挫他们的锐气了。”
☆、第八十三章
翌日清晨,牧容将暗杀崔仁的任务指派给了身手麻利的流秦。由于是见不得光的活计,他让流秦速战速决,绝不可拖泥带水。
子时还没到,流秦就按照计划猫上了崔府房顶。脑仁里迅速过了一边崔府的兴建图后,他轻车熟路的跃上寝房檐头,轻轻掀开一片青瓦,顺势往下一望。
崔仁嘴不饶人,一生清廉,寝房里除了必要的生活家具外没有多余的摆设,连个八宝格子架都没有。
chuáng铺就在不远处,上头的人看似已经沉睡。流秦等了会儿这才翻身下了房顶,推开窗户闪了进去,chuī灭了窗前的烛灯。
崔家夫妇就分房而居了,房里只有崔仁一个人。借着昏暗的月光,流秦从腰间取出一个颈部细长的瓷瓶,拔开塞子将里头的液体滴在了崔仁的嘴唇上。
时值半夜,崔仁睡得正熟,舔了舔嘴唇上的异物,随后翻了个身。仅仅是眨眼的功夫,崔仁就如同被鬼俯身一样噌一下坐了起来,双手死死钳住自己的脖子,嗓子里发出嘶嘶嘶的痛苦呻吟。
流秦按兵不动的杵在chuáng一侧,眼睁睁的看着崔仁身子僵硬的摔回chuáng上。
这药乃是锦衣卫特质的剧毒,无色无味,可以锁喉封住气xué,不留一丝一毫的血便能让人气绝而亡。
见崔仁没了动静,流秦往前探了探他的鼻息,确认人已经死gān净了之后这才收起瓷瓶,给他重新盖好被子,利落的从窗户里翻身而出。
这样杀人简直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流秦冲屋里没奈何的挑了下眉梢,心道一句:走好。
殊不知黑暗中一双眼睛早已经将他锁定,他适才回过头,只觉一侧的竹林里银光一闪,有什么东西如同闪电一般破空而出。
流秦眼光一凛,身子向右一斜。纵然他反应迅速,可为时已晚,一根针样的暗器cha进了他的右臂,只剩下一小节花状的针头露在外面。
“嘁!”他狠嗤一声,将那根针拔下来。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只觉热血簌簌的往脑子里攻,让他头疼yù裂。
察觉到自己被人暗算,流秦抱住头痛苦的咬紧了牙关。毒素扩展的很快,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发麻,如同千万只蚂蚁在他血管里撕咬。
不管如何他不能死在崔府,若是被人发现,指挥使恐怕要备受牵连!流秦捏紧拳头,使出浑身力气拔动灌了铅的双腿,然而没走几步他就嗵一下倒在了地上。
思绪逐渐开始变得飘渺,他睁开眼却看不到东西,唯有听到自己愈发沉重的呼吸声。
感觉到自己大限已至,流秦顾不得多想,摸向腰间用力扯下腰牌,狠劲儿扔了出去。
哐当——
jīng钢腰牌掉在了一个不起眼的犄角旮旯里。
须臾的功夫,他用尽力气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型的牛皮袋,拔开塞口,将里面的液体倒在了自己的脸上。
液体侵蚀着他的脸庞,不断发出嘶嘶的声音,然而他已经察觉不到疼痛了。他最后深吸一口气,缓缓的阖上了眼——
这样也好,在锦衣卫拼杀了那么多年,终于得空安息了。
他不求登上极乐,只求不要连累大家。
……
半盏茶的功夫后,不远处的竹林里闪出一个婢女模样的人来,步履轻快,俨然就是一个习武之人。
她不慌不忙的走到昏暗的角落,弯腰捡起地上的腰牌,放在嘴边chuī了chuī。
“锦衣卫亲军都指挥使司,流秦。”她小声念叨了一遍,随后走到伏在地上的尸体前,将腰牌重新挂回他的腰间。
凝着那张血ròu模糊的脸,她恶心的后退了几步,随后搓了搓发毛的胳膊。这些锦衣卫对自己还真狠!
“兄弟,可别怪我,早死早超生吧。”她挑了下眉梢,绕过流秦的尸体来到崔仁的寝房前,推开门走了进去,随后提着嗓门尖叫起来:“啊——老爷!来人呐!杀人了——!”
这一嗓子登时让寂静的崔府变得jī飞狗跳,没一会儿的功夫,崔夫人带着几位小妾跪在崔仁房里嗷嗷的哭了起来。
“老爷……你怎么就走了呢!可是让我们怎么活呢!”
“老爷啊——你死的冤枉啊!是哪个挨千刀的要害你啊!”
“苍天无眼啊!我们老爷一辈子秉公职守,这是倒了哪辈子的血霉啊!”
半盏茶的功夫后,查验完院里尸体的小厮哆哆嗦嗦的走进房里,将手中的腰牌呈给崔夫人,“夫人,这人是……是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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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家连夜报官,崔夫人也是个烈女,天还没亮就带人跑到皇城门口告御状去了,声称锦衣卫私下铲除异己,枉害忠良,让光宏帝给天下子民一个jiāo待。
当天御门听政,朝野一片哗然。昨日牧庆海刚和崔仁当庭对峙,如今崔仁就一命呜呼了,明眼人一看便知是牧容在替父报仇。对锦衣卫隐忍多时的官员们纷纷启奏,要严惩凶手,巩固皇权。
面对非议,牧庆海急不可耐的向光宏帝力证清白。光宏帝虽然心知肚明,却不能道出实qíng,只能在里头和稀泥。
宝和殿里的争议声一làng高过一làng,差点没大打出手。蔡昂瞧见剑拔弩张的气氛渲染够了,如同得胜者一般往右侧跨了一步,“皇上,臣有本启奏。”
光宏帝见蔡昂又参一脚,无奈道:“呈上来。”
沈安康呈上奏折,光宏帝打开瞄了一眼,原是蔡昂借此机会参了牧容一本。叱责锦衣卫指挥使生活奢靡,在府邸圈养同僚外姬,败坏皇家颜面,另外铲除异己,谋取私利。
光宏帝不是个傻得,里头或多或少都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他并未明确表态,将奏折放在龙案上,威严道:“关于此事朕会责令细细调查,还崔仁一个清白,对凶手绝不姑息。都别唠叨了,退朝。”
光宏帝正yù离去,蔡昂上前一步,急急道:“皇上,臣还有事要奏!”
“还有何事?”光宏帝再次坐回龙椅,面上明显有些不耐。
蔡昂斜眼瞟了瞟面色不愉的牧庆海,朗朗道:“锦衣卫一家独大,权力日益膨胀。长此以往难免心怀不轨,僭越皇权,以此来撼动大华江山!臣认为应该设立制衡机构,分割锦衣卫的权力!”
☆、第八十四章
这场庭议被称为“宝和殿之争”,右丞相牧庆海据理力争,反对设置制衡机构。然而朝野里对锦衣卫不满的颇多,要么倒戈,要么不吭声,谁人都希望借此机会打压那些个让自己夜不能寐的罗刹们。
朝野争议,光宏帝不敌群臣压力,只得接受蔡昂的进谏。同时革去牧容五军都督府左都督一职,并罚俸三年,小惩大诫。
qíng势陡转之下,牧庆海回府之后急血攻心。牧容接到报信儿赶回左丞相府时,牧庆海已经病恹恹的卧chuáng了,脸色蜡huáng,看起来格外虚弱。
朝廷里的事牧容已经听说,早先在得知流秦失手时他就猜到了,恐怕他们早就落入某人的圈套了。他一心护卫皇权,问心无愧,革职什么的他一点都不在意,倒是锦衣卫损失一员大将让他心痛不已。这个仇,他定是要报!
见儿子来了,牧庆海气若游丝的咕哝:“皇上宅心仁厚,顾忌群臣颜面。可蔡昂那帮人都是老狐狸就知道在天子面前叫唤,还说我牧家居功自傲,我看他们才是谋取私利。他们要设置什么东厂制衡锦衣卫,简直是胡闹。一山不容二虎,两qiáng相争天子受损,他们这是嫌我大华不够乱啊!”
“父亲就别cao这份心儿了,他们愿意折腾就随他们去吧,儿子心里有数。”牧容面上笑容宴宴,将父亲的锦被往上拉了拉,“当务之急就是好好养病,莫要让蔡昂那帮人称心如意,且让他们开心一会子,怕是日后有的哭了。”
话落,他眼底闪过一丝慑人的寒栗。
牧庆海叹了口气,gān瘦的手拉住牧容的袖阑,“朝廷混乱,况且皇上心xing不稳,你务必沉住气,莫要惹出事端加重百官怨念。”
牧容不是个傻得,现在暗流涌动,最适宜静观其变。他莞尔颔首,淡声道:“儿子记住了,请父亲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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