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坚持会得最佳化妆奖,要留到最后。
我突然觉得忍无可忍,转头开车就回去了。
后果如何,我不是不知道,但在那一刹那,我感染了女主人那种厌世的qíng绪,非常闷腻,非走不可。
那夜我睡得不熟,一直在梦中以为有电话铃响,等电话铃真响时,我又起不了chuáng,好容易挣扎着去听,果然是曼薇,用粗口把我骂得臭掉。
我隔了十分钟问:“说完没有?”
“我等你解释。”
我扔下话筒。
我终于对她忍无可忍了。
我自顾自洗脸刷牙刮胡须淋浴。
曼薇给我一种廿四小时都坐在的士高的感觉,音乐震耳yù聋,我需要休息。
我正在穿衣服的时候,曼薇大声的敲我公寓的门。在门外等。
我镇静的拉开门,“你要什么?”我问:“你有完没完?”
她退后一步。
我皱起眉头又问:“你要什么?”
“要你道歉。”
“好,对不起。你满意了没有?”我不知哪儿来的火气,“我可以关门了没有?”
我大力的拍上门。
这女人!其实是个笨女人。
她并不懂得将事qíng冷一冷,非得闹得大家都下不了台。
她又按门铃,在门外叫,“董钓明,你好,你有种,以后我们算是完了!”
我不去睬她,我不懂吵架。
她似乎气疯了,以脚踢门,似乎要拆掉整间屋子,把我撕成碎片。
我取过车匙开门,她扑上来给我两耳光。
我脸上火辣辣的痛,但是我不理她,迳向停车场走去。
曼薇到这个时候总算静下来,她也明白事qíng已经搞大了,不可收拾。
我冷冷的开车到写字楼去。
女人。我想,无论她们受过多少教育,本xing难移,她们一遇事脑袋马上沸腾,不可救药。
脸上犹自火辣辣,但却心安理得,我可以安安乐乐的离开曼薇。
到写字楼,想与我的拍档老张诉苦,他正与一位客人谈话,开门出来,我看到是周家的女主人,她那双冷冰的眼睛,到哪里我都认得出来。
我跟她打招呼,“周太太。”
她没有把我认出来,淡淡的看着我。
我提醒她,“我是昨夜那个吸血僵尸。”
她并没有笑,轻轻的说:“昨夜吸血不顺利吧,你脸上有五行手指印。”
然后转头走了。
她仍然穿丝旗袍,婀娜多姿。
我尴尬万分。
这女人的风采如明月,晶莹皎洁,却又不刺目。
我问老张,“她来找你gān什么?”
“离婚。”
“啊?”
“啊什么?一天接十单离婚案子。”老张说。
“她这单不易办。”
“你怎么知道?”老张问。
“我自然知道。”我说。
“猜得不错,她丈夫外头有人,她肯分手,但要一大笔现款与不动产,她丈夫却又不想分手了。”
“她现在怎么样?”
“告丈夫通jian,若周某丢不起这个脸,她就得偿所愿。”
我点点头。
男女的事到最后,往往就是这么丑陋,我抚着脸,想到我与曼薇。
曼薇罪有应得?抑或我们缘份已尽?
我叹口气。
中午出去吃饭,又碰见周太太。
我搭讪地坐在她对面,“搭抬子。”我说。
她漠不关心的说声“请”。
我有点紧张。
她问:“你与张是合股人?”
“是。”我说:“我们也是同学。”
她点点头,不置可否,脸上一点歉容都没有。
我细细看着她的脸,心中想着“眉目如画”是形容她最贴切的字句。
她忽然抬起头来,捉到我偷看她的陶醉qíng形,我脸红,她笑。
过一阵子,她淡淡的说:“男人喜欢与失婚女人来往,大概是因为她们容易上手。”
我不敢回答,过很久才说:“我不是。]
她不响,拿起前面的酒喝。中午也喝酒,心qíng大概非常坏。
过一会儿她说:“今天傍晚有空?”
我一怔,一时不会意。
她又说:“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然后拿起手袋,就走了。
神秘地留下一陈香风,这个女人与曼薇是两个极端,她引人入胜,值得发掘,但曼薇的优点,看到那么多,就是那么多。
不要再批评曼薇,不要再生她的气,不要再对她不公。
我查到周太太叫白萍姬,周白萍姬。
她这次约会我,不是我的艳遇,而是她需要调剂。真正厉害的女人不需要声音响,真正厉害的女人连声音都没有。
那天下午我心砰砰跳,我这颗湾了的心。
以前我与女朋友吵架,心也不安,这次我却为另外一件事,另外一个人。
我等到五点钟,下楼,看到周太太坐在一辆白色的摩根跑车里,穿着白色的衣服,紫色的皮鞋、湖水蓝的围巾,她的脸仍然没有喜怒哀乐,但一双眼睛出卖了她,她瞳孔中充满盼望。
我把车匙放回口袋,上她的车。
她缓缓的把车子开出去。
我对其他的女人,从来没有像对她那样的兴奋。
这一夜她把声调处理得这么好,原来很邪恶庸俗的一个晚上,她却与我很优雅的度过。
我们去听了半场钢琴演奏,到浅水湾酒店吃茶,在她家郊外的房子用晚饭。
她并没有说很多话,但我觉得无限的温qíng依依,因她进厨房为我煮土耳其咖啡。
她拢络男人的手段是一等一的。
但是她并没有留住丈夫。
喝完咖啡,我醉了,虽然整晚没有沾过半滴酒。
她叫我送她回家。
夜了,风凉如水,送她到门口,她也没说话,只看我一眼,闪身进入屋子,幽灵一般,我在周家门外站了很久,才叫车出市区。
在她面前,我融化成一堆,无力抗拒。
曼薇托人来取回她的东西,我与来人说毫无问题。我拿了一只大纸盒,把略有可疑的物件往里扔,什么领带袖口钮一大堆,差公司里的信差送了去。
从此之后,与曼薇一点瓜葛都没有了。
曼薇亲自打电话来,说过有几本书我漏掉了。
她变得很噜嗦——几本书!有什么了不起呢?丢了可以再买,又不是绝版书。
周太太说:“她还爱你。”
我说:“太不幸。”
“她是个笨女人,当男人不再爱她,最好的方式是自动失踪。”周太太毫不动容的说:“qíng场中胜败乃兵家常事,最要紧是:赢要潇洒,输也要潇洒。”
“这句话男女通用,”我说:“我会紧记。”
我与她约会渐频,“社会”上的传言也越来越不好听,我不顾一切的与她来往,不顾这些压力。
老张笑说:“她有成熟妇人的媚功,一等一。”
我倒不这么想,这女人令我困惑,可供发掘的资料太多,我有兴趣。
我们并没有外界想得那么不堪。
一日她说:“你与我来往久了,只怕名誉受损,将来娶不到良家妇女。”
我笑,“那么娶狐狸jīng。”
“我就是个现成的,你不知道他们都叫我白狐狸?”她也笑,一点都不介意。
我将脸理在她的臂弯中,认真的说:“如果你嫁我,我摆宴迎你进门。”
“你的父母呢?”她柔柔的问。
“我喜欢的,他们也喜欢。”我说:“我们家是知识份子。”
她微笑。
“我等你。”我说。
等她办妥离婚手续。
事qíng有点麻烦,她手上的珠宝时价不赀,周家认为她只能带走这些,不能再给她房子与现款,她又不想做到绝,告男方。
我劝她,“房子…我有,不是最好的,希望你将就一点。”
她微笑不语,她永远不主动与我争执。
那房子在石澳,雪白的一幢三层楼地中海建筑,园子有一万尺以上。
不知她用什么手法,三星期后,周某急于要她签字,房子终于归她名下,改名“萍园”。
她轻描淡写的向我解释:“他女友怀孕,他急于再婚,我终于拣了这个便宜。”
她怎么说我怎么信。
她伸伸懒腰:“我回复自由身了。”
我看着远方,“或者我们应该订婚。”
她轻轻道:“我配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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