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吕丘年是什么人,她想杀你们,如同捏死一只蝼蚁。你当真是喜欢冬菇,关心冬菇么。”
罗侯皱了皱眉,“你为何总是提及冬菇?”
安勍神qíng一变,扭过头去。
罗侯仍然看着他,“你来到这里,接近冬菇,也是为了那个箱子,对不对?”
安勍回过头,看着罗侯眼睛。
“你是这样想的?”
罗侯微微皱眉,“不然还有什么理由。”他沉声道,“你想要东西,可以从我这里抢,若你有本事,东西就给你拿走。”
“不过。”他话锋一转,“此事与冬菇毫无关系,她并不知qíng,她对你很好,你莫要牵连于她。”
……
“呵……呵哈哈……”
凉风带来笑声。
安勍起初只是自己轻笑,后来不知如何,笑声竟是越来越大。
罗侯眉头紧皱,“你笑什么?”
安勍幽幽地看着他。
“我笑你,也笑我自己,更笑这天意难测,捉弄人qíng。”
“什么意思?”
安勍目光迷离,看着桌上的茶盏。
“罗公子,若我牵连冬菇了,你当如何?”
罗侯看着他, “你若动她,我必杀你。”
他目光淡然,语气平常,可是这话一出口,周遭气氛为之一变,安勍平白感受一股寒意,直透背脊,刺得他脊梁发麻。
再看罗侯,仍是刚刚那副样子,没有言语,却更胜威胁,没有表qíng,却更胜凶恶。
安勍暗自压下心中那一瞬的恐惧,他不服,对于罗侯,他永远都抱有一种求胜的心态。
“罗公子,我不会伤害冬菇。”
罗侯点点头。
“不过不是因为你的话。”
罗侯道:“什么意思?”
安勍看着他,目光穿透罗侯的眼睛,看向他内心深处的那个人。
“罗公子,有的时候,简单的事qíng,往往被人想的很复杂。而复杂的事,又被人想得很简单。”
罗侯皱眉,“什么意思?”
“罗侯,我接近冬菇,不是为了你手里的东西。”
“……”罗侯目光微露疑惑,“不是?那你为了什么?”
安勍看着他,那目光里竟流露出一丝怜悯。
他轻轻对罗侯道:“你往简单的想一想。”
安勍微微探身,向罗侯靠近了些。一边语气缓慢,耐心地诱导着他。
“为何我会来到这里,为何我会接近冬菇……”
“往简单想,最简单的……”
罗侯看着他,安勍就像是一条毒蛇,一点一点盘旋过来。罗侯脑中无法思考,不过他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微微战栗。
安勍伸出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罗侯的脸颊,就像是透过他,抚摸自己的爱人。
“冬菇是谁,我是谁……”
那只手温柔轻盈,罗侯无法动弹,他张了张嘴,“冬菇……是普通百姓,你……你是安南王府的小王爷。”
“不……”安勍轻轻摇摇头,目光悲戚而怜悯,“不是这样……”
他的手托着罗侯的脸颊,将嘴凑到他的耳边——
“冬菇是女人,而我,是男人……”
一瞬间,夜风如刺,明月如刀。
罗侯怔怔地低头,安勍绝美的脸颊就在他的面前,月华jīng粹,铺洒在他的面容之上,晶莹剔透,粉面流光。
他目光凄美,长发如瀑,便如那月神下凡,完美无瑕。
罗侯此生第一次,觉得寒冷。
是那种渗透入骨里的寒冷……
☆、47第四十七章
“你说什么……”
安勍神色幽幽,“罗侯,我说到这里,你仍不懂么……还是你懂了,却装作不懂。”
罗侯嘴唇颤抖。
“你说什么……”
安勍看见这个魁梧的男子,刚刚还沉静自若的男子,现在脆弱得仿佛他轻轻一碰便会破碎成片。安勍心里不忍,他转过头。
“我话已至此,不必多说什么了。”
罗侯像是听不懂他的话语一样,他反反复复地重复那一句话。
安勍听不下去,他扭过头来,目中带泪。
“罗侯,我知道我这么做对你不住,可我有什么办法。”他伸手,抓住罗侯宽厚的肩膀,“我喜欢她,我是真的喜欢她!”
“这些日子,我同你们生活在一起,我每日都能看见她,你不知我心中有多喜悦。可看见她对你百般爱护,又视我心意于无物,我心里又是多苦涩。”
“罗侯,冬菇这样好的一个人,为何你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别人也爱上她呢……”
夜色凄寂,罗侯脑中混乱一片,他看向安勍,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神采。
“你想要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
安勍薄唇轻启。
“我都要,吕丘年的证物,还有冬菇的心。”他细长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罗侯,一字一句。
“如果只能二者选其一的话,那我要后者。”
……
罗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中的。
他打开院落的门,走进去,环顾四周,只觉空虚一片。其实这院落同他离开时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变的只是他自己的心。
他仿佛回到了从前,刚刚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带着千疮百孔的残躯。他父亲死了,母亲离开了,妹妹也不在了,整个家中,就只有他一个人。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不论做什么,都只有他一个人。他花费了很长时间适应残疾的身体,再次学会如何走路,如何生活。
可这其中的艰辛,和他流过的血汗,都无人知晓。
最长的一次,他半月不曾开口,因为没有人同他讲话,他也不会自己跟自己说。
他曾以为,他会这样活一生。
直到有一天,冬菇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她在那间木匠铺里扶住了他。罗侯回忆那一刻,心神动dàng,不禁弯下了腰。她扶住了他,她还主动提出帮他送那块桌案。
他当时只觉得这是个善人,月下分别,他以为与她再见无期。
哪知后来,他们一再相遇……
“罗侯,冬菇这样好的一个人,为何你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别人也爱上她呢……”
的确,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罗侯撑着拐杖,几乎láng狈地回到卧房。
见到躺在chuáng上熟睡的女人,罗侯跪在chuáng边,轻轻地握住冬菇的手。睡梦中的女子,神色并不轻松,眉头一直微微皱着。
罗侯就一直这样跪着,他只有一条腿承力,膝盖早已磕到发胀,可他仍然没有起来。
冬菇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就像冬日的暖阳。她是罗侯生命中第一个,全心全意待他好的人。她让他第一次对残破的生活有了期待,对未来有了渴求。
他想过自己可能保不住箱子,想过自己可以保不住罗慈,也想过自己也许会死在这件事上。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失去冬菇。
罗侯嘴拙,说不出冬菇于他究竟有什么意义,只有当他即将失去她时,那份撕心裂肺的难过,竟比死还痛苦。
没有她的那些日子,他连再想一想的勇气都没有了。
罗侯轻轻低下头,看见自己空dàngdàng的衣摆,还有身后因为跪下而偏开的木脚,畸形地歪在地上。
他又想到那安勍,貌若天仙,气质如兰。罗侯手掌摊开,心中酸胀难耐。他紧闭双眼,难过地一声低呜,如藏于深xué中的受伤野shòu,孤独凄凉。
我要拿什么同他争,拿什么同他争……
独腿再难支撑,罗侯终是倒在地上。
寒气随着地面渗进他的身体,他下意识抵抗,却提不起内力。残肢处受了凉意,疼得他冒出一身冷汗。他双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右腿断肢,牙关紧咬,面色发青。
廖文介曾经同冬菇说,罗侯当年那一刀,宛如无痛,镇定自若。
可是,肢体离身,当真能无痛无觉么。
当然不可能。罗侯当年镇定,是因为心意坚决,意志压制了疼痛。如今残端再次发作,心墙却已经溃塌,那痛便放大了数倍,更胜从前。
时间仿佛静止,浑身只余疼痛。
罗侯身子痉挛战栗,双手越是用力,那残骨便越是刺痛。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地上已经渗了一滩汗水。他想站起来,却动也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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