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指一拉,黑布落下,银枪现形。
所谓人如其兵,谁的武器便是像谁。
罗侯的刀朴实无华,甚至破旧不堪。而廖文介的枪则是华丽无双,霸气凛然。光芒一现,如同一抹银虹,为这白皑世界再添一分寒霜。
银枪翻转,冬菇身子不由一冷。
“文介……”
廖文介束起发带,道:“你在此陪着罗侯,好好休息。药劲会让他一睡到天明,你尽可放心。”
筹备多天,今日终于要展开行动。冬菇从罗慈那里得知,团儿蜜的解药一直伴随风滞其身,便是涂在她的指甲上。罗慈与冬菇均不会武,只有廖文介一人可以帮得上忙。本来冬菇以为要花费一定时间说服廖文介,谁知她一口便答应了。
时至今日,罗慈约好风滞一会。可罗慈与冬菇皆属文弱书生,自保尚且困难,更别说从吕丘年麾下高手中夺来解药。所以,能否成事,全看廖文介的手段。
想到这,冬菇心里不免紧张。
一切都是设想,自己也只能够设想。这些设想要付诸于实践会碰到什么样的困难,她不知道。
“文介你一切小心……”
廖文介绑好头发,看向冬菇。那双平日里淡然随意的眼睛,此时已经流露出冷然的杀意。她对冬菇缓道:“你在这里等我,我自然会带最好的结果回来。”
一语毕,她转身离开。
冬菇低头,抱紧怀中人。
她能做的只有这些,剩下的便看她们了。
……
山间,夜凉如水。
罗慈负手而立,站在空地之上,任凭寒风袭身。
她静静地看着天空,面色从容,不知在想些什么。其实,此时此刻,天上什么也没有,yīn沉的白日延续到了夜晚,天空中没有明星,也没有朗月。
可罗慈就这样怔怔地望着夜空,目光悠远深长。
她在等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
若是换做他人,在这等境况下,必然心绪纷乱紧张难抑,可罗慈并非这般。她的心未乱,甚至要比一般时候更静。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关于背叛,她并不是第一次做。
四周静逸非常,雪山中山禽稀少,杳无声息。
其实,事qíng并不是没有转圜余地。她可以去求吕相,说服她命令风滞给罗侯解毒。这样她也不用冒着危险背叛。
可是时间来不及了。
罗侯身上的毒就像一根尖锐的针,扎在罗慈的心口。每日向里推进一些,滴下她的心口之血,折磨她的思绪灵魂。她不能等,一天也不能等。风滞的手段她最清楚,那毒绝不是儿戏,在身上多留一天,便会对身体造成巨大的伤害。
她的忍耐与退让皆被抛却脑后,此时,她只想杀了风滞,给罗侯解毒。
事后,她想带罗侯走。
狡兔三窟,罗慈这般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给自己留有后路。这些年来,她暗地里准备了多处藏身地点,以备不时之需。
夜风chuī过,罗慈将手放置自己的胸口。
忽然,身后传来声音。
“罗大人,这个时间唤风滞前来,不知有何事qíng?”
☆、64第六十四章
熟悉的声音响起,罗慈收敛心神,坦然转身。
她一脸笑意道:“这个时间还劳驾风姑娘出来,罗慈真是过意不去。”
风滞仍旧是一身血红长袍,她走近,道:“罗大人,很快便到天山了。你传讯于我说罗侯已经将藏物位置告诉了你,可是真的?”
罗慈点头,“自然是真的,是我从他嘴里套出的,不可能有假。”
风滞一笑,媚眼如丝。
“罗大人,这就对了,你早该如此速度进展。”
罗慈一派亲和,“是,罗慈为前些日子发生的事qíng道歉,是我太过唐突,风姑娘好心帮我的忙,我反而埋怨姑娘,实在不该。”
风滞挑眉,又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抚摸罗慈的脸颊。
“罗大人,你知道便好,风滞心中也不想同大人为敌。”
那冰冷手掌顺着面庞移动,犹如一滴冰水,从脸上滑下,让人汗毛直立。而罗慈却未躲开,她抬起手臂,轻轻包裹风滞的手掌。
“风姑娘,既然事qíng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那能否请姑娘将家兄身上的毒解开。”
“呵。”风滞淡淡一笑,手指缠绕罗慈的发丝,“我就知道没有这样简单,罗大人,你这是有求于我?”
罗慈道:“风姑娘说是求,那便是求吧。”
“哈哈哈。”风滞忽然放声大笑,“罗大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低声下气,原来你那残废大哥对你是如此重要。既然这样,那我——”
她说到这,顿了顿。
罗慈问道:“那你如何?”
风滞眯起眼睛,手指停在罗慈的脖子处,即使是罗慈这样分毫武功都不懂的人,也明白这个位置代表什么。
果然,风滞开口道:“那我便更不能给他解药了。”
罗慈毫不在意,“为何?”
风滞抬眼,轻柔道:“大人,非是风滞威胁大人,只是大人实在太过聪明,太过狡猾,让风滞不得不防。”
“我之诚心,丞相尚且相信,风姑娘为何这般怀疑。”
风滞道:“我也不知,也许是一种直觉。”
“呵,任凭一句直觉,风姑娘便对罗慈亲人下手。这个理由未免也太过单薄了。”
风滞道:“等事qíng彻底结束,我自然会想大人请罪。”
罗慈道:“可是风姑娘的毒非比寻常,它在我兄长身上多留一天,罗慈便多一天的难过。”
风滞目光游移,飘忽不定,似是回想起什么。
“怪只怪大人的兄长太过厉害,让人不得不使些方法牵制。”
罗慈无奈一笑,“罢了,既然如此,那全凭姑娘做主吧。”
风滞见她同意,又瞧她笑得苦闷,顿时心下一软,整个人贴了过去。
“大人,你莫要难过,那毒也害不了什么,令兄功体特殊,一定撑得过去。”
罗慈揽住风滞,一手轻轻拨弄她的头发。她面容清秀,气质冷淡,寒风中更添一丝萧瑟之感。
“风姑娘,你冷么?”
风滞闭着眼睛,轻嗅罗慈身上的味道。
“大人……”
罗慈抬头,看着远处黑漆漆的林子,缓缓道:
“我曾以为,一个人真正狠,并不是对别人,而是对自己。我也曾以为,当一个人狠到了极致,便再无牵绊,再无挂念。”
风滞靠在罗慈的身上,整个人软绵绵的。
“大人说这些做什么……”
罗慈又道:“可是我错了,真正错了。”
“大人错了什么?”
“这世上,真正的qíng,是永远也无法割舍的。真正的关怀,是想忘也忘不掉的……”
风滞抬眼,“大人这话是何意?”
罗慈并不看她,而是透过苍穹,看向曾经的过往。
“只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
那一瞬间,风滞敏感察觉有些不对,可一思索的功夫却已经晚了。
一把匕首从林中直直飞出,携着寒光直扑风滞后身!
风滞猛地转身,向一旁躲开。可这一下准备完全,又是偷其不备,哪是那么容易便能躲开的。
罗慈向后两步,匕首刺中风滞左肩,贯体而出。
“放肆——!”
风滞大喝一声,不管肩上之伤,反手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
“呵,做了几天狗,还真当自己是个官了?”
一声轻笑,黑暗中步出一人,玄衣银枪,正是廖文介。
风滞一眼便认出来人。
“是你。”
“哈,是我。”
风滞软剑轻挑,微微侧目,看向身后的罗慈。
罗慈一脸冷淡,站在一旁。
“罗大人,你好大的胆子!”
她一语森然,杀气顿现,可罗慈面容上却没有任何表示。
“还有闲qíng问别人,先管好自己吧。”
廖文介长枪一抖,锐利枪头隐约嗡鸣,仿佛是渴望已久的血腥,激起兵器最原始的战意。
风滞知道来人非同凡响,只有全力应对,她提剑而上,yù先发制人。
枪剑jiāo锋,铁器摩擦的声音响彻山谷,撞击人的耳朵,也撞击人的心灵。
这一边,风滞软剑如蛇,轻快敏捷,柔韧而灵活。另一边,廖文介长枪纵横,宛如银龙在世,寒光点点,银光烁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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