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_亦舒【完结】(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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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没有你的事,我还没说你呢,我怎么样叮嘱你?你都当耳边风,雪珊,我对你十分失望,一点点小事就显出你没有丝毫自制能力。”

    “师母,这与她无关。”王耘为雪珊辩护。

    “你更混帐,你是雪珊的大师兄,你想害她?弄得不好,她年纪轻轻便有个拆散他人家庭的罪名,那里都不用去,甚么都不用做。”

    雪珊轻轻说:“我不是那样的人。”

    于太太斥责道:“看热闹的群众才不管你是哪一种人。”

    “我这就走,师母。”

    于太太拂袖而去,“雪珊,你跟我留在家里。”

    母亲出去之后,雪珊问王耘:“你怪我吗?”

    “我刚想问你同样的问题。”

    “你同王太太一起走?”

    “事qíng已经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

    雪姗听得出他声音中的苦涩。

    回去或大吵一场。,或大打出手,很快会有结果。”他停一停,“对不起,雪珊,我不应该对你说这些话。”

    “没有关系,我明白。”

    “我得出去买一只茶壶。”

    “我跟你去。”

    “师母会骂的。”

    “给她骂好了。”

    “雪珊,这不大好。”

    “别管,反正你归你上船,我随后来,母亲怪不到你身上,再说,大船又不是你的,怎么不让我搭?”

    王耘无奈。

    他收拾衣物.挽着箱子向师母道别。

    于太太叹口气,“有没有地方住?”

    “一定有。”

    “那么再见。”

    王耘走了。

    雪珊同他一班船。

    她陪他坐在甲板上,“人家会以为我们私奔。”

    “雪珊,你把事qíng看得太简单了。”

    “我觉得你们把事qíng弄得过份复杂才真。”

    “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要相信有妇之夫。”

    “啊。”

    “他们一天不离婚,就是一天不爱你。”

    雪珊咀嚼这句话。

    “你呢,你会离婚吗?”

    “待我办妥手续,才回来见你。”

    雪珊说:“那会是多久之后?”

    “我不知道,一年、两年,可能更久。”

    “那是一段长时间。”

    “是的,你会等吗?”

    “我不知道。”雪珊坦白得残酷,“很多事qíng会在这段时间内发生,谁晓得,可能我会爱上小林,同他结婚。”

    王耘摇头苦笑。

    小女孩子,连骗人都不屑。

    王耘益发欣赏这一份真诚。

    上了岸,王耘与雪珊踏破了罗街找一只旧宜兴茶壶。

    千辛万苦,才找到一只样子相仿的,决定高价买下,伙计却问,“要几只?”

    笑得他们打跌,原来是仿造的古董,成打地搁在仓里。

    由雪珊把茶壶带回家,分手的时候,雪珊并没有哭。

    而王耘,第二天就跟妻子回了纽约。

    于太太看到茶壶,也不闻不问。管教子女,要时紧时松,一味死绑,会生反效果。

    王耘一走,于家松口气。

    他并没有写信给雪珊,雪珊也没有打听他的住址。

    她要应付考试升预科,一晃眼就一年。

    没想到今天放学回来,再度听到王耘的消息。

    这一年,雪珊长大很多。

    沉着了,文静了,话少许多,思考能力也增qiáng,一年,对于中老年人,可能只是另外一个三百六十五天,对于少年人,足以起无穷变化。

    雪珊对表姐说:“王耘要回来了。”

    “他离了婚?”

    雪珊点点头。

    “现在你可用比较客观的眼光看他。”

    雪珊说:“不知道他真实面目如何。”

    表姐说:“肯定比都尔斯张成熟。”

    “都尔斯是很有内涵的一个人。”雪珊抗议。

    “得了得了,这样护着他,可见是喜欢他的。”

    “都尔斯对我体贴,物理一科没有他同我补习,肯定我还在梦游。”

    “雪姗,知恩莫忘报,很好很好。”

    “我同都尔斯可不是夏季罗漫斯。”

    “告诉我雪珊,你有没有爱过王耘?”

    “我不知道。”

    “想清楚点。”

    “短暂的一刹那或许,我不能肯定,去年夏天天气美得惊人,在那种蓝天白云底下,不恋爱一下,有负光yīn。”

    “他知道你这种态度吗?”

    “当然他知道,他又不是三岁,不过,别以为他离婚是为着我,纯为他自己。”

    “这我们都知道。”

    雪珊说:“我倒想再见他。”

    “你会哭?”

    “我想不会。”雪珊笑。

    表姐耸耸肩,“有人哭,有人不。”

    雪珊去同都尔斯说:“我的旧qíng人要回来了。”

    都尔斯看她一眼,“只有中年女人才有旧qíng人。”

    雪珊笑,“我开始得早。”

    都尔斯问:“几时,三岁?”

    他们俩大笑。

    年轻的时候,什么都可以笑得前仰后合。

    王耘却不这么想。

    同一幢别墅,同一个师父,才隔了一年,已是百年身,离婚手续把他搞得焦头烂额,马桂芳聘了律师同他打官司,房子车子家私杂物统统归她,王耘连工作都辞掉,放弃了护照,前来投奔于教授。

    幸亏于先生见义勇为,替他找到教席。

    他见到了小师妹。

    雪珊更加出色了,见了他,伸出手来,不卑不亢的与他一握,就好像第1次见他一样,略见生疏,但是笑容甜美,足使观者忘忧。

    王耘的希望在该刹那幻灭。

    少女如玉,他无意出丑,还是正正经经使工作上了轨道再说吧。

    王耘若知道雪珊心中想什么,会伤痛yù绝。

    雪珊同表姐说:“在街上我不会认得他。”

    王耘脸色棕黑,似敷着薄薄一层污垢,非肥皂清水可以洗得净,头发白多了,满腹心事,涩于言笑,活力似舍他而去。

    雪珊说:“看上去很老。”

    “他有多大?”

    “从未问这。”

    “他一定吃了苦。”

    “非常非常憔悴。”

    “现住你们家?”

    “不,搬到大学宿舍去了。”

    “不再回美国?”

    “我想不会吧。”

    “有没有约会你?”

    雪珊答:“他很会做人,过去的已经过去,他问我有无空去看画展,我说对艺术没兴趣。”

    “你昨日陪都尔斯张去看岭南派国画。”

    “那是都尔斯!”

    “呵对不起。”表姐笑。

    “明天晚上我们去跳舞,你要不要来?”

    “雪珊,你不再给王耘机会?”

    雪珊讶异地说:“他那里有时间?三四十岁的人了,一切需要从头开始,谁好意思去打扰他?”

    说完之后,雪珊略带歉意的笑了。

姊妹

    星期六下午一点半,写字楼里只剩下楚君一个人。本来她还不知道同事都散清了,是办公室助理小明告诉她的。

    “楚小姐,”小明说,“有一位先生找麦可-”。

    楚君抬起头来,“她的办公室在那一边。”

    “麦小姐今早根本就没有回来。”

    “她的秘书呢?”

    “都走了,”小明说“整个写字楼只剩我同你,楚小姐。”

    楚君抬起头来一看,可不是,已经一点半。

    小明若不是等她离去好关门,相信也已经走掉。

    “你同那位客人说,我们已经打烊。”

    “是。”小明退出去。

    楚君不想惹麻烦,虽说是同一间公司,党不止三五组。你帮人,人却以为你抢生意。尤其是麦可。气势与外形都似一只花豹,唉唷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楚君收拾文件,取过外套,准备下班。

    偌大的写字楼,一个人也没有,倒也难得。以往总有些赶功夫的同事留下来。

    她一路走,一路穿外套,有一只袖子套不进去。忽然有人帮她把方领提一提,楚君便说:“谢谢你,小明。”

    那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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