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人_南适【完结】(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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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建新馆了?”

  “嗯,听说是这样,不过,也没有准儿。也许钱不到位,就又泡汤了。”

  两个人说了会儿,李乐桐走了出来。

  图书馆要建新馆了?所有的记忆都会慢慢地被时间冲淡,冲淡,不见了。

  一切过去的,也许都终将过去。

  学校东门的那条小吃街还是生意兴隆,这里的每一家店她都很熟悉。那一家烤翅店,总是能把jī翅烤得流油;那一家米线店,炒河粉很好吃;那家......

  她在一个橱窗里竖着“水煮鱼26元/份”的广告牌子的小饭店前站住。隔了四年,水煮鱼涨了六块钱。她记得以前和韩远径来,是二十块一份。韩远径说,这油八成是循环油。她才不管。什么不是循环的?上锅一高温,什么病菌都没有了——再说了,这油吃完就扔,也太làng费了。

  主要是便宜,二十块钱的水煮鱼,他们也不知吃过多少份。

  “一份水煮鱼,一个宫保jī丁,一个炝土豆丝,两碗米饭。”当年那个女孩子总是大模大样地点菜。有时,宫保jī丁会换成木须ròu或是辣子jī,炝土豆丝会换成老醋木耳或者是凉拌蕨根粉。

  李乐桐禁不住走了进去。

  二楼,熟悉的老位子,做了一个人,面前摆了三个菜,两碗米饭。她想下去,一转身,撞到后面端盘子的服务员,混乱的声音惊动了那人,他转过头,然后慢慢走了过来。

  “桐桐。”

  李乐桐抬头,看着韩远径。

  “烫着没有?”韩远径要过来看。

  “不劳烦你。”

  “走,买衣服去。”

  “不必麻烦韩师兄。”四喜丸子的汤洒了大半在她的身上,正顺着前襟往下滴。

  韩远径攥起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把她拖下来,塞到车里。

  “我说过,我不需要。”

  韩远径几乎是乞求,“难道,我连衣服都不能送你一件了吗?”

  李乐桐没有说话。她对韩远径带有乞求的声音从来都没有抵抗力。

  前面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出现大堵,过路的车排了很长,有的不耐烦地按起了喇叭,吵得很。

  “早知不开车了。”韩远径伸出头看了一下,“还真不如走着去。”

  李乐桐没有回答,她不想一味地说刻薄话。

  “你怎么今天想起来学校了?”韩远径问。

  “嗯,有点事。”

  “我经常来。在国外的时候,最怀念的就是这里的饭。”

  李乐桐没有接话。

  韩远径笑了,“说起来也巧,我刚才还想起那年你考研,最后一天,我在这里等你。你也是像现在这样,在那个地方把服务员撞倒了。”

  李乐桐没有说话。她还记得那年急匆匆地跑过来见韩远径的心qíng。韩远径本来是要等在教学楼下的,她不肯,让他先过来点“庆功宴”。实际她是怕太冷,冻着他。

  李乐桐不想和他说话,旁边有位阿姨经过,李乐桐便叫:“阿姨,问您点儿事,前面是怎么了?”

  “哦,前面啊,有个人撞了人家的狗,正下跪呢。”

  韩远径皱着眉,“什么?”

  “我说那狗主人真不是东西,一条狗闹得这么兴师动众,不是欺负人嘛。唉,这世道。”阿姨叹着气,走远了。

  “你在这儿坐着。”韩远径推开车门就下了车,李乐桐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一堆人,看热闹的。跪在地上的是一个中年人,衣服有点脏,一看就是出力的工人。旁边是个装满了煤筐的三轮车,车前躺着一只狗,流了一小摊血,一动不动。一个保养得很好的女人,正在磕开心果,不断有开心果皮往地上掉。

  韩远径蹲下,“这位大哥,你是怎么了?”

  拉煤人垂着的头抬起来,看一眼韩远径,不吱声地又低了下来。

  旁边有看热闹的说:“撞着人家狗了,跪着吊丧呢。”

  李乐桐瞪了那人一眼,看热闹的说:“你瞪我gān什么?又不是我让他跪的。”

  韩远径站起身,对狗主人说:“这好像有点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了?”狗主人吐了开心果皮,“你问他我bī他了没有?是他自己自愿的。不信你问他。”女人用脚尖指了指地上跪的那人。

  拉煤人声音低沉,“大哥,是俺自愿的。”

  李乐桐说:“怎么回事?”

  另有一个看热闹的说:“他没钱赔,跪了,就不用赔了。”

  李乐桐看着地上像雕塑一样的人,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女人的声调像吐芯子的蛇,“就是,没钱,难道连歉都不用道了?让他跪一会儿,还是便宜了他。我这狗可是纯正的进口货。”

  韩远径盯着她,“道歉就要下跪?”

  “那我的狗白死了?他要是有钱,我还乐意收钱呢。要是不乐意跪,行啊,拿钱。起来,拿钱。”

  跪在地上的拉煤人仍然低着头,“大哥,俺愿意跪,你别管了。”

  看热闹的人都不说话了,静悄悄地看着。李乐桐的手下意识地碰了碰韩远径,让他攥住了。

  “你的狗要多少钱?”

  “十万。”女人眼皮一翻,又吐出个开心果皮。

  “一条狗,值十万?”

  “我这狗是纯正的进口货,还是最爱我的人送的,有纪念意义。狗死了,我有jīng神损失。”

  李乐桐忍不住,“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女人斜着眼,“不过分,他别轧死啊。哼!”

  韩远径声音沉着,“给你五千,你走。”

  “五千?哼,你当我是要饭的?”女人瞪大了眼,“这狗吃狗粮都吃了不止五千,你拿五千打发谁?十万,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韩远径扭头,“桐桐,打110。”

  跪着的男人忽然转了过来,“大哥,俺求求你了,别管了。她说了,俺只要在这里跪到半夜,她就免了俺赔狗的钱。你就别管了。俺不想和警察打jiāo道。”

  女人幸灾乐祸,“是吧?你这三轮是黑车吧?叫警察正好,来抓你。”

  李乐桐感觉出韩远径的手越来越用力,手心也逐渐冰凉,他放了李乐桐的手,从兜里掏出钱包,抽出银行卡,“桐桐,去取钱。密码是你的生日。”然后,又加了句,“要小心。”

  李乐桐咬住了嘴唇,一言不发,扭身就往学校里走。

  这里离学校东门很近,从东门进去,行政楼里就有ATM机。李乐桐一路小跑,取了钱,回到现场。

  韩远径蹲下,“大哥,今天这事儿,无论警察最后怎么处理,结果由我替你兜。你放心,即便你这是黑车、撞死了她的狗,你也不用坐牢。狗不是人,不应该由人给它下跪。”

  拉煤人迟疑着不敢相信,韩远径说:“你不信我,你怎么就信她?你怎么知道你跪到半夜,她不会再报警?大哥,有的人就是拿人当玩物,你越是对她言听计从,她越觉得可以欺负你。你不能相信她。”

  拉煤人还是犹豫,“大哥,你真不骗我?”

  韩远径指着李乐桐的包,“钱就在那里。正好,现在有这么多人见证,我们叫警察来。如果我骗了你,我会让这些人笑话死。”

  围观的人三三两两地说:“对,我们给你作证。起来,和这个女人论一论。”

  拉煤人站了起来,跪的时间有些长,起来时他略一趔趄,韩远径赶紧扶住了他。李乐桐打了110。

  女人一见,“怎么着?你们这是欺负人是不是?”

  韩远径冷冷地说:“没人欺负你,我们只是叫警察。”

  “你们这些人,欺负一个女人,你也好意思。”

  韩远径带着嫌恶,“你不是有最爱你的人吗?让他来。”

  女人讪讪地想走,又拉不下脸。

  警察来得很快,是一个小伙子。女人恶人先告状,“警察先生,我的狗被他们撞死了,他们还不想赔。”

  韩远径看着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能不能别撒谎。”

  “怎么了?死的难道不是我的狗?”

  韩远径不理她,简单给警察讲了经过。小警察一边听一边看了几眼那女人,末了,他走到三轮前,看了看那狗,“这狗,办证了没有?”

  “办了。”

  “拿给我看看。”

  “我家住得远,拿来不方便。”

  小伙子掏出纸笔,“那你留下地址、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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