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远径的头嗡地一下,他紧紧抓住李乐桐,“桐桐,你不要听他胡说。”
“是胡说吗?”她拉起韩远径的手,像又前一样十指相握,“他说,徐葳有遗言,绝不允许你和我在一起。小石头,这是胡说吗?”
韩远径说不出话,他的手心冰凉。
“你从来没忘,对不对?你知道,对不对?是徐葳和你在国外后的第一个月就告诉你的,对不对?”
呼呼的北风chuī过,落光了叶子的树上缠满了蓝色的灯泡,越发显得冷。本年度的最后一天,大家都去过节了,来来往往的人和车都很少。
两个人站在那里,像是被冻僵了,连话也被冻僵了。
韩远径开口,“是的,是这么回事。这话的确是她在去国外后的第一个月里说的。”他看着她,脸色苍白,“那天是我的生日。”
那天是韩远径的生日,徐葳让人做了一个巨大的蛋糕。韩远径一口都没吃,心理、生理上都对这蛋糕有极大的反感。
如果这时候在国内,哪怕就是李乐桐亲手下厨做的一碗缺滋少味的面条,都会让他甘之如饴。
而不是这个颜色艳丽却不知是否有毒的蛋糕。
但这并没有妨碍徐威的兴趣。徐铁成特地从国内赶过来,这也是女儿的要求。
晚餐基本没人动,徐葳除了毒品,饭基本很少吃。就在要结束的时候,徐葳拿出了一张贺卡。
“亲爱的,送给你。”她抱着韩远径的胳膊。
徐铁成明明看到韩远径嫌恶地甩了一下,但没有用力。
“打开看一下嘛。”徐葳笑嘻嘻地说。
碍于徐铁成的面子,韩远径打开了,叮叮当当的音乐声流了出来。同时映入眼帘的是几个用黑色的粗笔写的字:“我的遗愿:韩远径永远不能娶李乐桐。”“李乐桐”本个字还用红彩笔涂上了重重的圈圈,像是一个地牢,死死地框住了她。
韩远径扔了贺卡,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音乐声没有停止,依然是叮叮当当,徐葳依然是笑意不减,“这是我的第一个遗原。我现在是你的法定妻子,我安排自己的后事,作为老公,你应该尊重一下。”
韩远径气得浑身发抖,若不是徐铁成在,他会当场拂袖而去。
徐铁成拿过贺卡,扫了一眼,合上,掩住那刺耳的音乐,“这事从长计议。”
“嗯,还是老头儿说得对,韩远径,你要是想娶她,好好对我,也许我能改变主意,也不一定。”徐葳依旧是笑嘻嘻的,涂了口红的嘴,像是喝过了鲜血。
韩远径只觉得发疯。如果刀子不是魔鬼,他真的不知道魔鬼长什么样子。
徐葳走了,留下他和徐铁成。
徐铁成说:“远径,你也跟了我几年。我知道你这人心不坏。如果你现在要回国,我送你走。”
韩远径没有回答。他觉得徐葳是个疯子,一切终会改变。
那是第一个月,最难熬的时候。他每天都要把他放在钱包里的李乐桐的照片看上无数遍,才能勉qiáng地睡过去。
那时候的徐葳还没有发疯地用针管扎他,也没有像后来那样,乘他不备去咬他的嘴唇。
他觉得自己还能忍,却没想到,徐葳却一直到死都在折磨他,愈来愈变本加厉。
这是他唯一的一次逃生机会。他放弃了。
徐葳先是又死相威胁,让徐铁成发誓不在她活着的时候放韩远径回国。然后她拿针管扎韩远径。再后来,她乘韩远径不注意,就攀着韩远径的头,去咬住他的嘴唇,咬到出血,每经过一次,韩远径就觉得自己像死过一次似的。
最可怕的是有几次,徐葳故意在嘴里含了红色的颜料,他又为两个人的嘴唇都破了。那次他真要发疯了,每一天都惶惶不可终日,不知打了多少电话,让医生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感染艾滋病。
每次成功地折磨他,徐葳就疯狂大笑,笑得把天上的太阳都遮住了,没留下一丝的fèng隙。
折磨他的最高cháo是在徐葳死的那天。
那天她打电话给徐铁成,说是有急事相见。徐铁成去了。
徐葳先是当着徐铁成的面,拿着针管追得韩远径四处跑,一直闹到徐铁成看不下去了,喝了一声,“好了,徐葳,你闹够了没有?”
徐葳停下了,把针管轻轻推了一下,针尖喷出一个小小的弧线。
“这亲爱的小东西,我这一生,就在这上面了。”她转过头来,看着徐铁成,叫了一声,“爸爸。”
徐铁成浑身一颤,自上中学又后,这是他第一次听女儿这样叫自己。十几年了。
“爸爸。”徐葳又叫了第二声。
徐铁成忽然老泪纵横。他是造的什么孽啊,为什么要有这样的女儿。
“爸爸,我要走了。”她回头看看韩远径,“这个人,我给你找到了。我拿走了一切他最珍贵的东西,现在,他只可能沿着我们的路继续往前,再了没会有别的路了。”
韩远径浑身发冷。
徐葳看着他,嫣然一笑,“是你自愿的,不?”她又推了一下针管,就着窗玻璃的映照,忽然扎向了自己的脖子。
韩远径吓了一跳,“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徐葳疯狂地笑着。几分钟后,徐葳的这种疯狂达到了极致。
那是韩远径从来没有见过的,她既发狂又发抖,屋子里一切能活动的都让她摔烂了,窗帘也让她扯了下来,到最后,她居然俯下去啃楼梯扶手。
徐铁成想上去拉,让韩远径拉住,“徐总,当心她咬你。”
黎铁成顾不得,仍然要往上冲,让韩远径拦腰抱住。
“哈哈哈,哈哈哈。”满屋子都是徐葳疯狂的笑声,忽然她静了,从楼梯上滚下来。
“葳葳!”徐铁成跑过去,抱起徐葳,她已经嘴唇发青。
“爸爸。”她伸手,去摸徐铁成花白的鬓角,gān枯的眼睛里现出了两滴泪,在深陷的眼窝之中。
“爸爸,对不起。”
“葳葳!”徐铁成抱着她失声痛哭。
徐葳抬手指向韩远径,“你,过来。”
韩远径慢慢走过去。徐葳还有心思笑,虽然那只不过是一点点的肌ròu抽动,“你来抱我。”
韩远径皱了下眉,没有动。
徐葳还是在笑,“你忘了我的遗言?”
韩径远蹲了下来,徐铁成把徐葳递给他。
在无数次厮打与反厮打中,他早知道徐葳只剩下了骨头,但骷髅一样的感觉,是在今天真真切切地才有。
那真是一具骷髅,魔鬼的骷髅。
恐惧让韩远径不由得有些发抖。
徐葳却伸开胳膊,搂住韩远径的脖子,“亲爱的,我们边结婚那天,你都没有这样抱过我呢。”她嘻嘻笑,“亲爱的,和你相处,真是一件愉快的事。”
韩远径冷冷地,“那希望你祝福我吧。”
“祝福?好啊,当然了。”徐葳欠起身,聚起嘴唇。这一次韩远径没有拒绝,他犹豫了一下,低头吻了一下那嘴唇。
恐怖顿时席卷了他的全身。
“嗯,我圆满了。”徐葳阖上眼皮,喃喃自语。
韩远径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提遗言的事,他怕极了,徐葳的喜怒无常会怎么样。
徐葳忽然睁开眼,看了一眼韩远径,转过头,抓住徐铁成的手,“爸爸,爸爸。”
徐铁成忍着泪,“我在。”
“爸爸,你别哭。”
“嗯。”她也曾经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在幼儿园里得小红花,在学校里争第一名。自从她母亲去世后,一切就都变了。
徐葳紧紧握住徐铁成的手,像是要握断了,“爸爸,别忘了,我的遗言。他和那个李……李乐桐永远不能在一起。”
韩远径愕然,他怒喝:“徐葳!”
徐葳又疯狂地笑了起来,声音gān枯又刺耳。
这是她最后一次捉弄韩远径了。
她又成功了。
她不停地笑,声音却越来越微弱。
终于到最后,完全听不见了。
她眼神空dòng地望着天花板,嘴唇翕动,韩远径拼命地凑上去听,却听到她是在说:“原来,毒药的感觉也这么好。”
这是她最后一句话。
依然是毒品,却把韩远径死死地钉在柱子上。
这是韩远径最不愿回想的一幕。每当想起,就像坠入地狱一样可怕。
“徐葳死后,我第一时间想回国。但三年的生活已经让我人不人,鬼不鬼,我不敢回来,不敢吓你。”韩远径像是石塑的一般,只有嘴巴在动。
52书库推荐浏览: 南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