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个时候,皇帝的态度鲜明到让泰半的宫嫔都不得不死心,她却突然开始嫉妒了。
她不想成为一个妒妇。
她再度求皇帝让她出宫,皇帝问她原因,她没有说。皇帝沉吟片刻点头准了。
大长公主府里,她对母亲说:“母亲,我不想在宫里了。我突然开始嫉妒晏然,我害怕,我不想动她。她的妹妹嫁给了晋渊,我不能跟她撕破脸。”她沉容垂下眼帘,“我也不想……有朝一日我与她争得鱼死网破之后,陛下亲口下旨赐我一死。”
一如当年,她想得那么明白,堪堪将刚刚萌生的嫉妒扼杀在了心里。
她说:“母亲想办法让我走吧……陛下如今除了她谁也不在意,不会qiáng留我。我和陛下……缘尽于此是最好的。”
或者说,从来就不曾有过缘。一直以来,都只是她的一厢qíng愿。
“终于放弃了?”大长公主轻有一笑,带着几分无奈说,“瞅你走得这一招,如若母亲不是大长公主,谁能帮得了你?”
是,这些年,她在外人眼里都是个温良贤淑的从一品夫人。可她自己多少清楚,许许多多的事,她到底是仗着有这个母亲。
从当年执意要嫁给他时开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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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宫,再没有去主动求见他,他也没有来见她。直到几日后,成舒殿的宦官来禀说:“夫人……陛下说,大长公主前些日子说的事他允了。让夫人即刻去荷莳宫,说是……见了赵氏之后,夫人自知该怎么办。”
假死,那是他们先前商量好的法子。但是……当着静妃的面假死?
她到了荷莳宫的门口,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静妃要她陪葬。
她一步步走进殿去,笑看着静妃说:“你不是想要本宫的命么?本宫知道你这心愿了。赵氏,你比本宫想象中更会拿捏人的心思。”
静妃则笑叹说:“算不得臣妾会拿捏心思,只是这么些年,夫人您的心思太明显了。但凡细心点的人都能瞧出来,您还偏要在他跟前藏着掖着。您也是的……好端端的一个郡主、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不好好的嫁人为妻,偏来宫里蹚这浑水。真是傻透了。连臣妾都替您觉得不值,到头来,您还比不过她一个从奴籍赦出来的人。”
楚晗心里隐有一阵酸楚。原来她的心思已经明显至此,明显到连静妃都看出来了……他却始终不曾注意。
最后,她一刀刺进去,没有痛感,她却觉得一阵心疼。在这之后,他们就要没有关系了。
那,她的那些心事呢……
“陛下是不是至今都在奇怪……我一个先帝亲封的郡主,到底为什么要甘心为妾。陛下曾经甚至像提防其他有外戚的嫔妃一样提防臣妾……”
“十四岁那年清明,城外踏青……表哥说我眉心钿画得别致……后来的许多年里,我一直画着眉心钿,表哥却……再没有看过。”
她终于说了出来,不知是因为入戏太深还是憋了太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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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锦都前,皇帝到大长公主府见了她,带着晏然。她看着他们,一颗心忽地平静下来,她说:“今日……还多谢陛下。”
他说:“一直是朕该谢你。”
自始至终,他们之间,还是只有一个“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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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昭十三年,琳仪夫人楚氏薨于月薇宫,依从一品夫人礼厚葬妃陵。
一年后,大燕北边白雪皑皑的映阳,一个女子在茶馆喝着暖茶,听到旁边一个喝得大醉的书生感叹说:“问世间qíng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那女子轻有一喟,qíng不自禁地喃喃地接了一句口:“从不知qíng为何物,却也曾想生死相许。”
☆、254婚后琐事
【一、日常起居】
册封礼后的第二日,一切恢复如常。贺兰宏晅照旧卯时去上了朝,事qíng颇多,回到成舒殿时已将近中午。
进了正殿看了一看,她不在,皇帝便问宦官:“皇后呢?”
宦官一揖,回禀道:“皇后娘娘还睡着。”
“……”还睡着?皇帝挑了挑眉,“什么时辰了?”
宦官回道:“巳时三刻。”
换言之,再过两刻就午时了,皇后从昨晚戌时一直睡到这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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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寝殿,见她确实还正睡着。不仅如此,齐眉帝姬也在榻上,皇帝看向旁边的宫女,宫女立刻低声回道:“陛下离开后不久帝姬进来的……说是做了噩梦,皇后娘娘就把她留下了。”
……然后就都一直睡到现在?看来给阿眉找个傅母迫在眉睫,这么跟着她母后日后得变得多懒……
皇帝哑一笑,走到榻边坐下。端详了妻子的睡容半天,才伸出手去轻摇她的肩膀。
皇后睡得正舒服,察觉到动静蹙了蹙眉头,没有别的反应。皇帝无语了一阵子,锲而不舍地继续晃她。
皇后终于睁了眼,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看,明知眼前之人是帝王也没有半点慌张,反是慵慵懒懒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怎么了?什么时辰了还睡?”皇帝笑怪道,“从前总听说你晨省昏定到得最早,如今自己做了皇后,反倒懒得不成样子?”
“这不是免了晨省么……”皇后理直气壮,拽过被子抱在怀里,喃喃地又埋怨了一句,“也没让她们候着……”
“……”皇帝简直不知道怎么说她,伸手去抢她怀里的锦被,“快起来,不许睡了,起chuáng用膳。”
“不要……”皇后毫不示弱地死死抱着被子,大有一副要睡死在这里也不肯起chuáng的气势。不肯起也还罢了,理由还充分得很,“臣妾有着身孕犯困,陛□谅一下……”
旁边的宫人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得皇帝大是无奈。
其实也实在不是她愿意犯懒,入宫这么多年早已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可前天行了册封礼、昨天忙着从长秋宫迁到成舒殿、内外命妇道贺又不断……
实在累得可以。
是以昨晚躺下时,她就暗下了决心:明日不睡到黑白颠倒誓不罢休,天塌下来也要睡个痛快。
所以这会儿皇帝来叫她,她才懒得理。天大地大,不如她补jiāo休养来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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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里面的阿眉,睡得比她还熟,脸上挂着笑容,也不知现在梦到了什么,总之是半点看不出之前做了噩梦。
皇帝晃不醒皇后,就只好先去叫她。
阿眉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父皇……”
“嗯。”皇帝面色一沉,“快午时了,不许这么睡了,起chuáng用膳。”
“……诺。”阿眉应了一声就准备起chuáng。
皇帝颇是欣慰地衔笑点头:乖孩子,比你母后听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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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颇是严肃的成舒殿,皇帝如常看着折子,旁边坐了个无所事事却安安静静的帝姬,里面的寝殿里还有个睡得昏天黑地的皇后。
一众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场面怎么越看越让人想笑……这真是皇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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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皇后终于醒了,睡得头发凌乱的她在盥洗梳妆后恢复了正常。
“皇后娘娘大安。”一众宫人见礼见得一丝不苟,皇后走到皇帝案前行礼行得也很认真,“陛下大安。”
“……”皇帝轻咳了一声,不理。
晏然维持着万福的姿势数了三个数,自顾自地起了身,施施然到皇帝身边坐下了。皇帝这才侧眸看了她:“睡够了?”
“嗯……”晏然低着头咬了咬嘴唇,皇帝板着脸轻一笑又说:“当个皇后睡到未时,要你何用?”
晏然抬起头,泪眼汪汪地望着他,“没用。所以……陛下您要废后么……”
皇帝怅然一叹:“没用就没用吧……先搁着。”
先搁着?先搁着是什么意思?晏然歪着头瞧他:“又更合适的人选再废的意思?”
皇帝“嘁”了一声,回答得非常不够意思:“不用,等你生完孩子就废了你。”
“……”晏然默了一默,“那在被废之前……陛下能给臣妾先传个膳不?”
皇帝:“……”
一众宫人:“……”
于是皇后又怡然自得地回到殿里用膳去了,齐眉帝姬还欢欢喜喜地跟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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