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记·晏然传_荔箫【完结+番外】(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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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岳宝林也没有半分拖延的意思,起身一福,“臣妾告退。”礼毕了低头一想,又问,“陛下晚膳想用些什么?”

  “嗯……”宏晅沉吟了一瞬,目光在我面上一扫而过,道,“再说吧,一时也拿不准。”

  岳宝林不再多言,又施了一礼退下。宏晅也不再言,拿起桌上一本折子继续读着。我觉得无所适从又不愿离开,想说些什么又寻不到话茬,讷讷地坐在一旁仿若一个木头人。

  他一连批完了四五本折子,我仍是寻不到话,他转过头来笑问:“有事?”

  我微怔,摇一摇头:“没有。”

  这种感觉真是可怕,和他共处十年的我,竟会因为一个入宫不足一月的岳宝林的出现而忽然连说什么都不知道。

  他又一笑,轻轻淡淡:“朕知道你不喜欢她。”

  “臣妾没有……”

  他眉毛挑了挑:“别嘴硬。”

  我的声音冷了下来,漠然道:“臣妾喜不喜欢她有什么关系,总归陛下是喜欢她的。”

  他凑过来,伸手环过我的肩膀,我身子一僵,纹丝不动。

  “别生气。”他的唇在我额上一点,便就势将我揽在怀里。我伏在他胸口上,声音在熟悉的熏香气息中变得哽咽:“臣妾不是生气,臣妾是怕……岳宝林生得那么美,又会那么多东西,臣妾觉得自己……”

  一无是处。

  患得患失的心绪中留存的最后一丝清醒让我将这四个字死死咬住。他不喜欢那样自卑的人,我知道。

  就算他无所谓,可论才论貌,我与岳宝林都已那么分明地显了高下,再在心气上示了弱,我就彻底败了。

  “臣妾觉得自己简直枉作这一宫主位。”续上的话语虚弱无力,他似笑非笑地低头瞅着我,俄而一哂道:“照你这个说法,岂不连后位都要易主了?”

  我暗觉心惊:“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别瞎琢磨。”他抚着我的脸颊,低笑道,“后宫嫔妃那么多,你怎么独独想起来跟她较劲?”

  陛下也只连召过她五日以上。

  我按捺着心思,眼波流转间带起了笑意,软糯糯道:“臣妾哪里同她较劲了?是陛下关心太过唯恐新得的美人出了闪失误会了。”

  他嗤笑一声不予置评,我坐起身子认真地说:“臣妾是嫉妒,嫉妒她多才多艺又生了一张俏脸;不过臣妾也明白,陛下说到底是看萧家的面子。臣妾不会为难她的。”我微微眯起眼眸笑向着他又说,“反正陛下待她好也没亏了臣妾。”

  正文070.算计

  次日晨省之后,岳宝林就来了簌渊宫。婉然不知昨天在成舒殿中的事,闻言一声冷笑:“平日里也不见她来,陛下昨晚宿在明玉殿,今天她巴巴地就来了,真是虚伪。”

  “婉然。”我淡睨她一眼,不由分说道,“请她去偏殿坐,奉好茶去。带元沂来。”

  婉然沉气到了声“诺”,转身吩咐下去。我坐在妆台前略整理了一番妆容,起座向偏殿去。

  “宁贵姬娘娘万福。”她颌首浅福,我笑而伸手虚扶一把,“妹妹坐吧。”

  话未说两句,rǔ母带着元沂进了殿,元沂像模像样地向我一揖:“母妃。”

  “来。”我揽过他搂在怀里,衔笑指了指岳宝林,温声道,“这位是你岳母妃。”

  按规矩,皇子帝姬不需向散号宫嫔见礼,我自也没有违背此点让元沂去见礼。岳宝林识趣,只笑吟吟道:“皇次子才一岁多就如此懂事,怨不得陛下时时赞着。”

  我抿唇一笑:“他啊,平常也淘气得很,见了外人认生才知道规矩。妹妹得空时还可去看看顺姬的永定帝姬,那是当真懂事得很的。”

  “诺。”岳宝林美目带笑,红菱似的唇畔浅啜一口茶,缓缓道,“都说宫中明争暗斗来得可怕,娘娘这里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慈母幼子其乐融融,教人看着都羡慕。”

  我有一瞬的凝神,俄而浅笑道:“本宫不*理那些无端的事罢了。千般万般的争执,也不若愉妃姐姐的嘱托要紧。”

  我不知我是如何在这样一个让我忧心数日的丽人面前维持的如此淡然,好似她的存在从来不曾对我造成半点威胁一般如常的微笑、如常的闲谈。

  同她一直聊到了午膳时分,她才先提了告退。我送她到殿门外,莞尔道:“妹妹无事时可常来坐坐,宫中姐妹不必分得太清。”

  “诺。”她温婉地福身,秋日的阳光洒在她身上,衬得她愈显温和清丽。

  “姐姐又不是不知如今六宫是怎么说她的,待她这样好,传出去又是姐姐的麻烦。”回到殿中,便听到婉然的嘟囔抱怨。我浅淡一笑:“来都来了,要我怎么办呢?到底是陛下心尖上的人、皇后娘娘母族奉进宫的美人。我亏待了她,才是麻烦。”

  “看她那个样子,我浑身不自在。”婉然紧锁眉头地说。

  我微微一怔:“你怎么也这样说?”

  因为我也素有这样的感觉,我说不清为什么,只觉得是自己心中无法抑制的嫉妒在作祟。端端一个才貌双全的佳人,就是愈看愈觉的心里别扭,没有缘由。可如是嫉妒,婉然断没有必要嫉妒她些什么。

  我心下好奇着原因,想着如是婉然能给我个理由也好,不巧婉然也道:“是,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就是看她的样子我就别扭得很。”

  我哑然失笑间听到一声略带急促的“娘娘”,回头瞧去,林晋立在门边喘着气神色焦急。微一蹙眉问他:“怎么了?”

  “岳宝林……岳宝林在簌渊宫门口和良美人争起来了。”林晋气息不稳,可见是急赶回来的。

  我略一思忖:“本宫去看看。”

  好端端的,良美人怎么同她争起来了?我疑惑不已地赶到宫门口处,便见岳宝林一张姣好的面容微泛着白,良美人也冷着脸。见我来了,二人才不得不缓和了神色,向我一福:“贵姬娘娘。”

  “平白无故的,两位妹妹怎么起了争执?”我视线扫着二人蕴起笑意。

  岳宝林垂着首,有几许委屈:“不过是臣妾的名字与美人娘子有同字近义,美人娘子便不高兴了。”

  卫凌秋,岳凌夏。原是犯了这个冲。

  我看向良美人,她清凌地一声冷笑:“不敬再先还恶人先告状,宝林小主当真恃宠而骄!”

  岳宝林一时大盛的风头,宫中多少人看不过眼、多少人不忿含怨。我凛然扫了良美人一眼,告诫道:“良妹妹注意分寸。”微微提了声,肃容向她二人道,“簌渊宫是本宫执掌,两位妹妹在宫门口争白了脸,不定让什么人传出闲话来。不如先回明玉殿坐上一坐,把事qíng说清楚了,日后才好相处。”

  “不劳娘娘了。”岳宝林谦恭一福,款款道,“本也没什么大事,秋日天gān物燥,美人娘子气xing大些也无碍的。”

  听她这样一说,良美人怒意更盛:“臣妾不过说笑了一句这样的名字听来就有缘。”她瞪视着岳宝林,声色厉了几分,“她那是什么话?‘秋日繁华皆尽、夏时才是繁盛时’,仗着圣宠有意挑衅么?臣妾好歹位列八十一御女,轮不到她区区一个尚在散号的宝林议论这些!”

  我眉心一跳看向岳宝林。这样挑衅意味分明的话虽不像她这样的xing子会说出口的,却更不似良美人胡编乱造。岳宝林仍浅颌着首,维持着淡淡笑意,似乎任由良美人指责而不想辩驳、只yù息事宁人一般。

  宫里的事,向来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有往大了挑的,我也不想与这位新晋得宠的宝林结太多怨,当下只笑着劝解良美人说:“罢了罢了,良妹妹消一消气。都这时候了,宝林也该回去用膳了。”

  “娘娘。”岳宝林抬了抬眼皮,复又低垂下,静默不语地示意我她有话想同我说,我疑惑着走近她:“怎么了?”

  “娘娘。”她犹自低垂着头,笑意和缓地低低道,“娘娘的xing子当真比良美人qiáng上许多,能这样息事宁人、宁肯让自己宫中的姐妹受委屈。”

  我一怔,对上她的双眼,不知她说这番话的原因,疑惑不解更甚。

  “不过娘娘知道么?有时要让一个男人讨厌你,并不需要你真的去犯什么错,只要让他认为你犯了错,就足够了。”她美目一扬,在袖下轻握住我的手,凑近我耳畔些许,声音愈低,“娘娘您说,如若陛下知道您因为嫉妒我得宠而伤了我,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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