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心_亦舒【完结】(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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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君池呆住了。

    她救了他。

    吴君池身上僵死的细胞一只只活了过来。

    少女俏皮的说:“我同我姐姐打赌要请你跳这只舞。”

    吴君池问:“贵姓?”

    “我们姓朱。”

    “朱小姐,请。”

    少女雀跃,跟吴君地下舞池。

    吴君池这才发觉少女穿着件象牙白的蝉翼纱舞衣,美得如小仙子。

    少女拉一拉裙子,“这种料子,一般是新娘用来做头纱用的,叫依露申:幻觉。”

    吴君池颔首,幸福婚姻是幻觉,生命也是幻觉,而他则喝多了。

    少女笑说:“姐姐说你好风度,又见你没有女伴,整晚静静坐着,同一般jiāo际糙不同,真好气质,我说,我会请你跳舞。”

    “谢谢你。”

    正当吴君池以为全世界预备遗弃他,而他也打算遗弃自己的时候,少女救了他。

    “看到今晚的女主人没有?”少女笑问。

    “没有可能看不到吧。”

    “说得好,你看她多庸俗多夸张多没有信心,我到了三十岁,才不要学她那样。”

    吴君池放下心来,原来不止他一个人忍受不了胡宝枝。

    “你看她的男伴,彷徨得要命。”少女咕咕笑。

    吴君池陪她跳完那只舞。

    少女说:“我可以问姐姐拿彩金了。”

    她似一只粉蝶般钻进人群里。

    而吴君池悄悄离去。

    在停车场,被新鲜空气一chuī,酒醒了一半。

    吴君池,他同自己说,你要好好做人,虽然胡宝技把你当脚底泥,可是还有旁的异xing欣赏你。

    而且,还是那么标致的一个可人儿。

    不知怎地,他的心qíng为此好转。

    回到家,心安理得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起来,照常回公司打理业务。

    之后他与志同道合的朋友合股经营生意,事事顺利,连吴君池本人都诧异了,呵难道是老天爷可怜他。

    离婚后,他与胡家已无联系。

    胡老先生派人找过他一两次,他不愿夹缠不清,只是忍心推辞。

    数年间在报上社jiāo版知道胡宝枝订过两次婚,亦取消过两次婚约,渐渐销声匿迹。

    吴君池一直没有异xing伴侣。

    一则经已伤心,二则没有那么多时间,创业期间需要注入无限jīng力时间,他往往在公司留到九时以后与美洲西岸的总公司联络。

    他赚到了名同利。

    不不不,吴君池并不快乐,可是,他也并非不快乐,一天工作完毕,疲倦地躺在chuáng上,他觉得没有什么遗憾,他所追求的,几乎已经完全得到。

    他并没有追求快乐,所以,他并不快乐,也是应该的。

    今日,吴君池已不必倚靠胡家,他赚得的名与利,都是他自己的。

    多么值得高兴,多么心安理得。

    他建立了事业,信心,以及社jiāo圈子。

    他的朋友泰半已忘却他曾经结过一次婚。

    “替你介绍女朋友吧,君池,似你这般人才,没有理由找不到对象。”

    “我并不寂寞。”

    “喂,许多女子要失望了。”

    那个时候,胡老先生再挽人来找他,他去了。

    胡家老宅装修过,看上去仍然光鲜,胡老先生出来见他时须用拐杖,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时说不出话来。

    “君池,你同从前一模一样。”

    吴君池只是笑笑,老人面前又不好说自己老。

    看护仍是随身跟着。

    君池仍用老称呼:“妈好吗?”

    老人唏嘘,“她终于弄清楚我们的儿子是不会回来的了。”

    君池不语。

    半晌他说:“爸,我们有无一门姓朱的亲戚?”

    者入扮起头想一想:“没有,姓朱的多数是上海人,我们是广东人。”

    这时,吴君池忽然见到门角有个小小人儿探一探头。

    老人忽然笑了,“囡囡,囡囡,出来见客。”

    那小人儿转出来,小小圆面孔,大眼睛,穿一袭花裙,约两三岁模样,可爱有如洋娃娃。

    吴君池诧异了,这是谁?

    胡老先生告诉他:“这是宝枝的女儿。”

    小小女孩倚偎在外公身边,打量着吴君池。

    吴君池有点困惑,她父亲是什么人,抑或,那并不重要?

    吴君池伸出手去,“叫叔叔。”

    差一点点,这小孩便是他的女儿。

    就在这个时候,宝枝也出现了。

    她胖了些,也温和些,十分客气地说:“君池,好久不见。”

    君池十分感慨,自然,泰半因为他此刻已非吴下阿蒙,宝枝才会给他三分尊重。

    人靠的是自已。

    “孩子好可爱。”

    宝技笑笑,不语。

    她已无当年姿色。

    吴君池看看表,“我有事,要告辞了。”

    “有空再来,爸爸希望见到你。”

    “一定。”

    走到门口,他忽然回头问宝枝:“我们家有无姓朱的亲或友?”

    我们家,他仍说“我们家”。

    宝校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只得想一想,“没有。”

    “爸七十岁寿筵,你不是请了姓朱的一家吗?”

    宝枝一怔,“请客名单仍在电脑里,我叫秘书查一查,同你联络,不过,那已是四年前的事了。”

    “麻烦你。”

    吴君池驾车离去。

    他没有回头看,他怕变成盐柱。

    假使有的话,他会看到胡宝枝靠在大门处目送他离去,那小小女孩拉着她的手,母女同样的寂寞。

    可是吴君池已完全忘却过去。

    过两日,胡氏企业董事室的秘书打电话给吴君池。

    “吴先生,当日有两家姓朱的,一家是朱鹤雅父子,另一家是朱子法一家四口。”

    “朱子法是否有两位千金?”

    “是,两位千金叫朱和与朱平。”

    “朱家地址在什么地方?”

    “吴先生,朱家经已移民,最新地址在多伦多北约区。”

    吴君池抬起头,“呵。”

    “我会电传给你。”

    “谢谢。”

    “不客气,吴先生,我们都很想念你。”

    吴君池挂上电话。

    他在座位上沉思片刻,抬起头,叹口气,忙着去开会。

    他的工作一直很忙,可是不致于忙得使他忘记那位朱小姐。

    她有那样皎洁的脸庞,无邪的笑脸,“这位先生,可以请你跳只舞吗?”

    那一晚,吴君池qíng绪低落,几乎要哭出来,被她那么一打岔,他忽然之间忘却烦恼,暂时沉醉在那只舞中。

    以后的四年中,在无数劳累或寂寞的伤心夜,那张jīng致美丽的小脸,都给他很大的鼓励。

    吴君池抓住那一点点晶莹的希望,努力地生存下来。

    现在,他总算知道她叫朱平,住在多伦多北约区。

    那夜,他睡得特别稳。

    第二天一早回到公司,秘书向他报告:“周先生请的助手,现在已删滤至两名,他有要事出去了,想你今早替他见一见那两位申请者。”

    “改期不行吗?”

    “人家已经出门了。”

    “老周就是这样,他的助手,叫我面试。”

    秘书微笑。

    “叫什么名字,学历如何?”

    “一位叫鲁玉明,香港大学英国文学系一级荣誉毕业,兼哈佛大学管理系硕士,另一名叫朱平”

    吴君池猛地抬起头来,“叫什么?”

    “鲁玉明。”

    “不,另外一个。”

    “朱平,红色叫朱的朱,和平的平,多伦多大学文学士。”

    是她了。

    这么巧,吴君池忽然有点心酸,他又有机会见到她了。

    秘书说:“周先生的注解说鲁先生履历略qiáng,但是朱小姐人非常灵活,二人都不可多得,且都是外国回流的人才。”

    “他喜欢谁?”

    秘书但笑不语。

    “他喜欢可人儿是不是,那么,把鲁君拨到我名下吧。”

    秘书看看时间,“他们应该到了。”

    “你让鲁君尽快来上班,我不见他了,请朱平小姐进来。”

    秘书有点诧异,不过沉默地依照吩咐行事。

    吴君池一颗心箨——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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