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队轩车相悖而行,在官道上渐行渐远。
放下车帘,封沈笑意收住。
以封禛好战黩武的手段,想来待京城初定后,便会动身西巡,乌蒙国,自然是心腹大患,急于除之。
兵戈相见之日,不会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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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中,封禛衣冠正色,穿戴很是隆重。
对于方才之事,封禛亦不打算细问,安王封沈已成往事,再不会有人提起。
她的婠婠,只能留在自己身边。
拿出一枚三尾鎏金玉步摇,通身淬红,极是鲜艳贵重,封禛扶着她的肩,替她簪入鬓发间。
而后又将紫玉琉璃璎珞,戴在她云锦宫装的领襟处。
这两样配饰,皆是依照正色打造,绝非寻常佩戴。
“朕说过,会亲自迎你回去。”他俯身,极清浅地在她耳边一吻。
然后纳入怀中,“朕的香囊呢?”
陈婠知道他为人执着,定要刨根问底,早有准备,仔细拿出来,青枝柳条外面已然密密实实地绣了一层点缀,十分jīng巧。
她亲手戴在封禛腰间的束带上,和左面的玉佩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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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朱雀门时,封禛站在车下,冲她伸出手。
陈婠抬眼,但见皇城米分刷一新,鎏金异彩,飞檐高阁,九重天外。
十里红绸。
而门楼上红菱高悬,两旁阵列整齐,恭敬而待。
陈婠施施然踏步下来,封禛执起手,与她一同前行,过处宫人跪伏如海làng,山呼万岁。
“恭迎皇上圣驾,恭迎惠妃娘娘回宫。”
眼前玉阶陡直,身旁如山如海,这是皇家最隆重的阵仗。
而陈婠从离宫时的太子侧妃,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人之下的宠妃。
宁chūn缓缓抖开手中卷轴,高声念唱:
今陈氏贤淑,温婉孝悌,恪守仅训,温躬于朕心。今诏于天下,册封惠妃,立四妃之首,赐封号婉。授宝册金印,赐居毓秀宫。
素来册封妃嫔只有宝册金印,唯有立后才会行晋封之礼。
而如今陈婠册封惠妃,非但有封号,排场更在皇贵妃之上。
第45章暖玉生香暗妒生
“婉字,通婠,亦如婠婠xing格温柔静婉,可还喜欢?”封禛始终牵着她的手,宣召完毕,便携她登高俯瞰,接受朝拜。
“妾身,愿遵陛下旨意。”
陈婠唇边挂着淡雅得体的笑容,不卑不亢。
但从她略显淡薄的语气中,封禛自然听出了她的意思。
心下不免有些不是滋味。
裙摆上huáng鸟如生,随风微微轻摆,站在那里,温文柔丽,正如花期刚好的白玉兰,清清淡淡,殊而不艳。
她从前封后,却从没有过封号,众人都尊称她一声陈皇后。
依古训,妃嫔晋封多以姓名为号,譬如温淑妃。
若有封号,必定是皇上十分中意,特赐的字,以彰显恩宠隆重。
朱雀门的玉阶上,封禛忽然侧过头来,见她鬓边的步摇歪了些许,便挽袖随手替她扶了扶。
皇贵妃率众妃在后面,见皇上对婉惠妃如此偏爱,这才一回宫,连宫门都未入,便迫不及待地加封位份。
待皇上和婉惠妃徐步而来,皇贵妃已然换上柔和的笑意,如chūn风一般,她迎上前,关切道,“初迎妹妹回宫,仓促中也并未准备贺礼,明儿再派人送去妹妹宫中。”
陈婠应承着,却是看向皇上,“皇贵妃不必破费,妾身都听陛下安排便是。”
皇妃贵心中冷笑,恨她极会作态,无论何时,总能装出一副柔弱堪怜的姿态,好似天下的委屈都教她一人受了去。
大礼已成,皇上便淡淡一句各自散了,遂陪着婉惠妃去了毓秀宫。
皇贵妃款款福身,眸子里却是冰冷一片。
温淑妃轻哧一句,“婉惠妃的本领,旁人可是学不来的。”
如今温淑妃父亲衷心追随新君,在铲除逆臣之事上功不可没,满门升迁,正是chūn风得意。
虽然皇上不常临幸合秀宫,但对温氏一族算是重用,于这点,始终是温淑妃凭借的根本。
皇上宠幸女人,不过是一时新鲜,总有劲头过去的时候。
况且温颜素来自恃容貌才qíng,天长日久,谁笑到最后,要到日后才见分晓。
如今风口làng尖上,她要明哲保身,保住温氏地位稳固,就凭陈家,根本无法匹敌。
她亦无需去争,看样子,皇贵妃已经沉不住气了,要对婉惠妃下手。
见温淑妃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回了宫。
皇贵妃扫了一眼身后,忽而问道,“跟着婉惠妃一同回宫的婢子,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芙衡跟上来,极不屑的道,“奴婢打听过了,她本是宫中的女官,名叫沈青桑。先前不知为何触怒先皇,被贬去法华寺萍居做了姑子。如今又攀龙附凤,跟着那狐媚子得势回来了。”
话语里极尽刻薄。
皇贵妃咳了一声,略显病容,她道,“这话原不该说,你这xing子也该收敛些,上回若不是太后出面保了你,再教陛下听你出言不逊,又要重罚。”
芙衡这才住了口。
她又问,“那人近来可有走动?”
芙衡摇摇头,“许多日没有传信了,只怕这会子也随主子高升呢。”
皇贵妃拿出帕子掩唇又咳了几下,“近日,暗中查一查沈青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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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秀宫和正阳宫只隔了一片御花园,地势很好。
殿门前一溪清流绕着鹅卵石的小径盘绕,流觞曲水,殿门外千树万树梨花,花海如雪。
论起景致,尤胜从前。
院外早已候着一众宫娥huáng门,许多皆是新分来的新面孔,比之玉露阁,一下子可热闹了起来。
见皇上龙颜清华,俱都福着身儿,恭迎圣驾。
倒是新封的婉惠妃娘娘,瞧不出多少喜色。
“暖玉chuáng昨日送来了,朕带你去瞧瞧。”封禛知道陈婠对于奢华事物,并没多大兴趣,便径直拉着她往内室走去。
殿中香气淡雅,烛光dòng明,绮丽非凡。
随着皇上和婉惠妃往里走,小宫娥便跟在后面一重又一重放下红菱帐。
一时帷幔轻纱,暖玉生烟,说不尽的风流雅致。
陈婠坐在榻上,只觉得触之温润香暖,多坐一会儿,更觉浑身微微发热,通体舒泰。
“妾身谢陛下恩赏,暖玉难求,劳陛下费心了。”她站起来就要行礼。
封禛随她一同坐下,“朕说过,婠婠不必如此疏离,朕喜爱你,便愿意将所有好物都给你,实属应当。”
他的大手,缓缓放在陈婠小腹上,声色清润,“若婠婠生下皇子,朕便封他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陈婠心中微动,缓缓扬起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宫中只有太子才配得上。”
封禛凝着她,但笑不语,既没有承认也不否认,缓缓印上她的唇。
身下暖玉温润,封禛索取着口中甘甜,附在她耳边儿轻呵,“这暖玉chuáng极有妙处,晚间朕再好生教婠婠尝一尝。”
每每他逗弄的话语,陈婠总不知该如何应承,因着骨子里的克制,她在男女之事上从来都不贪yù,做不来纵qíng声色的妩媚。
但她偏偏不自知,正是略显娇态、手足无措的模样,才更能令他激起涟漪。
若刻意谄媚,反倒落了下乘。
皇上走后,陈婠换下繁杂正统的吉服,便将所有宫人招至殿内,简单的说了规矩。
见婉惠妃是个温婉好脾xing的,也都安心下来。
安平是贴身婢子,自然比旁人地位高出许多,陈婠又将沈青桑唤来,当着众人道,“沈青桑是本宫从宫外带来的,于本宫有救命之恩。日后,她便是咱们毓秀宫的掌事宫女,你们都需尊称一句姑姑,和安平是一样的。”
沈青桑并不显得如何得意,微微颔首示意,再无多话。
安平扫过她,脸色不自主地暗了几分。
“去将魏太医请来。”陈婠柔声吩咐安平。
宫人们各自散了。
她才将沈青桑唤至近前,“姑姑的身份,陛下已经特许内务府批准,尽可安心。本宫现下有几件事需要姑姑去查一查清楚。”
沈青桑已经褪下粗布衣裳,换了质地上好的七品掌事女官服,显得气质出群。
她应下,“娘娘尽管吩咐。”
陈婠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沈青桑记xing绝佳,已然牢记于心。
魏太医诊完脉,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
陈婠也不绕弯,直入主题,“魏太医您只需给本宫一个准话,还能再保多久?”
魏太医想了想,“回娘娘,最多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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