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感冒,头好痛。”
“有没有一阵冷一阵热?不要是痢疾哦!”吓了一跳。“不是。”可怜兮兮的答着。
“饭搬进来给你吃?”
“谢谢!”
我奔出去张罗这些,安置好路易,才上桌吃饭。“路易病了。”我担心的说,没有人接腔。
“挖了几包?”汉斯问荷西。
“三百八十多包。”低低的答着。
“那么少!”叫了起来。
“结成硬硬的一大块,口袋早泡烂了,要用力顶,才分得开,上面拉得又慢。”
“进度差太多了,怎么搞的,你要我死?”
“路易没有下水。”荷西轻轻的说。
“什么?!”
“他说头痛。”
我在一旁细看荷西,握杯子的手一直轻微的在抖,冰块叮叮的碰,放下杯子切菜,手还是抖,指甲都裂开了,又黑又脏,红红的割伤,小嘴巴似的裂着。
“妈的,这种时候生病!”汉斯丢下叉子用桌布一擦嘴走了。
“来,去睡觉。”我稳住荷西用力太过的手,不给他再抖。
进了房,荷西扑到chuáng上去,才放下帐子,他居然已经睡着了。
五月十一日
早晨闹钟响了,荷西没有动静。
等到八点半,才推醒他,他唬一下跳了起来。
“那么晚了,怎么不叫我。”懊恼得要哭了出来,低头穿鞋,脸也不洗就要走。
“吃早饭?”
“吃个鬼!”
“荷西——”我按住他:“公司不是你的,不要卖命。”“做人总要负责任,路易呢,快去叫他。”
我去敲路易的房门,里面细细的嗯了一声。
“起来吧,荷西等你呢!”
“我病了,不去。”
“他不去。”我向荷西摊摊手,荷西咬咬牙,冒着雨走了。在刷牙时,就听见路易对汉斯在大叫:“病了,你怎么样?”汉斯没出声,倒是英格,慢吞吞的说了一句:“休息一天吧,晚上给杜鲁医生看看。”
过了一会汉斯和英格出去了,说是去承包公司领钱,两个人喜气洋洋的。
临走时丢下一句话给我:“明天四个重要的客人来吃饭,先告诉你。”
“汉斯!”我追了出去。
“下次请客,请你先问我,这种片面的通知,接不接受——在——我。”
“我已经请啦!”他愣了一下。
“这次算了,下次要问,不要忘了说谢谢!”
“难道活了那么大,还得你教我怎么说话?”
“就——是。”我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跟这种人相处,真是辛苦,怎么老是想跟他吵架。
汉斯他们一走,路易就跑出来了,大吃冰箱里汉斯的私人食物,音乐也一样放得山响,还跑出大门口去,看半luǒ的黑女人,咪咪笑着。
“好点没有?”我问他。
“嘻嘻!装的,老朋友了,还被骗吗?”
说着大口喝啤酒,狠咬了一块火腿。
我呆呆的望着他,面无表qíng。
“谁去做傻瓜,挖水泥,哼,又不是奴隶。”
“可是——路易,你不看在公司面上,也看在荷西多年老友的面上,帮他一把,他一个人——。”我困难的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啧,他也可以生病嘛,笨!”又仰头喝酒。
我转身要走,他又大叫:“喂,嫂子,我的chuáng麻烦你铺一下啊!”
“我生病,不能做事。”我皮笑ròu不笑的回了他一句。晚上汉斯问荷西:“今天几包?”
“两百八十包。”
“怎么少了?你这是开我玩笑。”口气总是最坏不过的了。“仓很深,要挖起来,举着出船仓,再扎绳子,上面才拉,又下大雨——。”
“你在水下面,下雨关你什么事?”
“上面大雷雨,闪电,làng大得要命,黑人都怕哭了,丢下我,乘个小划子跑掉了,放在平底船上的水泥,差点又没翻下海。”
“汉斯,找机器来挖掉吧,这小钱,再拖下去就亏啦!”我说。
汉斯低头想了好久,然后才说:“明天加五个黑人潜水夫一起做,工钱叫杜鲁医生去开价。”
总算没有争执。路易躲在房内咳得惊天动地,也怪辛苦的。
在收盘子时,杜鲁医生进来了,他一向不敲门。“怎么还没弄完?”一进门就问汉斯。
“问他们吧,一个生病,一个慢吞吞。”汉斯指了指荷西,我停止了脚步,盘子预备摔到地下去,又来了!又怪人了!有完没有?
“路易,出来给杜鲁医生看。”汉斯叫着。
路易不qíng不愿的拖着凉鞋踱出来。
拉拉荷西,跟他眨眨眼,溜回房去了。
“路易怎么回事?”荷西问。
“装的。”
“早猜到了,沙漠时也是那一套。”
“他聪明。”我说。
“他不要脸!”荷西不屑的呸了一口。
“我没有要你学他,我要的是——‘堂堂正正’的来个不gān。”
“算了吧,你弄不过他们的,钱又扣在那里。”
雨,又下了起来,打在屋顶上,如同丛林的鼓声,这五月的雨,要传给我什么不可解的信息?
五月十二日
剥了一早上的虾仁,英格故态复萌,躺在chuáng上看书,不进厨房一步。
我一推她门房,她吓了一跳,坐了起来,堆下一脸的笑。“英格,问你一件事qíng。”
“什么?”她怕了。
“汉斯在德国汇薪水是跟你一起去的?”
“我没看到。”声音细得像蚊子。
“跟你事后提过?”
“也没提,怎么,不信任人吗?”心虚的人,脸就红。“好!没事了。”我把她的房门轻轻关上。
到了下午,汉斯大步走了进来,先去厨房看了看,说:“很好!”就要走。
“汉斯,借用你五分钟。”我叫住他。
“啧,我要洗澡。”
“请你,这次请求你。”我诚恳的说,他烦得要死似的丢下了公事包,把椅子用力一拖。
“荷西已经在公司做了三个半月了。”我说。
“是啊!”
“薪水在西班牙时,面对面讲好是两千五百美金,可以带家属,宿舍公家出。”
“是啊!”他漫应着,手指敲着台面。
“现在来了,杜鲁医生说,薪水是两千美金,扣税,扣宿舍钱,回程机票不付。”
“这是荷西后来同意的!”他赶快说。
“好,他同意,就算话,两千美金一月。”
“好了嘛,还噜嗦什么。”站起来要走。
“慢着,荷西领了一千美金,折算奈拉付的,是半个月。”“我知道他领了嘛!”
“可是,公司还差我们六千美金。”
“这半个月还没到嘛!”
“好——三个月,欠了五千美金。”我心平气和的在纸上写。
“德国汇了两千去西班牙。”汉斯说。
“汇款存单呢,借来看看?”我偏着头,还是客气的说。他没防到我这一着,脸红了,喃喃的说:“谁还留这个。”“好,‘就算’你汇去了两千,还差三千美金,请你付给我们。”我轻轻一拍桌子,说完了。
“急什么,你们又不花钱?”真是乱扯。
“花不花钱,是我们的事,付薪水是公司的义务。”我慢慢的说。
“你带不出境,不合法的,捉到要关十五年,怕不怕。”这根本是无赖起来了。
“我不会做不合法的事,带进来五千五美金,自然可以带出去五千美金。”
回房拿出入境单子给他看,上面明明盖了章,完全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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