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美人的弯刀仆从走后,巷口里便出来几个浓妆艳抹的妇人,身后跟着一群打手,其中一名妇人挽起袖子,看着瘫在地上被割去舌头的少年,直接扯过他的头发,将他重新拖进yīn暗的巷子中。
……
“最肮脏、最原始的人。”柳昔卿目不斜视,可她仍然能看到两边的末世之景,她轻声道,“真是一个疯狂的世道。”
“这里不过是迷惑人心的幻象罢了,”苍霖重新垂着头,“所以人间有律法,所以天道有规则,便是为了约束这些yù壑难填的贪婪yù望。”
柳昔卿默然。
这个幻象阵法中的凡人,他们并不是真正的人,他们在这一片黑暗中演绎着近乎癫狂的人生。
没有理智,他们自相残杀。
没有信仰,他们焚书渎神。
没有道德,他们人xing沦丧。
没有制约,他们目空一切。
这些人,需要救赎吗?
就连死都不能改变他们,因为他们在阵法中不老不死,夜复一夜,在颠倒轮回中麻木生存。
在这种环境中,她所寻找的阵眼,又会在什么地方?
那五处可疑的地点,又该如何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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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柳昔卿走过长街,一队卫兵已经排列好队形,列队持矛,站在他们面前。
一辆巨大的垂纱车辇缓缓从后方驶了过来,上方斜倚着一个穿着深紫官服的男人,他的头靠在旁边衣着bào露的侍女胸口上,背后还有温顺的女子为他揉捏着肩膀,而他的长靴,正踏在两名跪伏少女的双手上。
这个男人已有些年岁,但不出三十上下,虽然相貌很普通,但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使得他在这夜色中颇有一番凛然气势。
旁边有内侍掐着嗓子高声喝道:“奉王大驾,前方何人,速速下跪!”两边的侍卫已经抽出了手中的刀。
车辇中的奉王却抬起手制止了侍卫们,他目光灼灼,盯着柳昔卿,开口道:“本王在这城中,从未见过你这样有趣的女子,你是为本王而来的,对不对?”
柳昔卿不卑不亢地欠身行礼,道:“不敢,民女只愿追随心中英雄,若是有人能打赢我身后的仆人,便值得民女托付终身。”
奉王推开身边的侍女,他眯起眼睛,道:“这赌注太轻了,你虽尤物,可本王也不缺美人,所以你想赌的话,须得用你的一切来赌。若是本王赢了,你便废了手筋脚筋,在本王身边做一个漂亮的玩意儿。若是你赢了,本王便娶你做王妃。”
柳昔卿以袖掩口,轻笑道:“那便请殿下出手吧。”
奉王呵呵一笑,他伸出手,自有侍卫奉上一杆陌刀,他从车辇上站起,一跃而下喝道:“本王便试一试!”
柳昔卿也道:“苍霖,你去吧。”
苍霖眼睛眯了眯,悍然持刀冲了上去。
两个人影,在夜色下,jiāo战在一起。
……
柳昔卿神色如常地看着这一场打斗,苍霖不会任何武术,但是修士的五感比其他人都要qiáng大,她完全不用担心苍霖会输。
眼前这一幕,也是两人预谋好的。自他们在南城门迎接夜幕降临,便开始低调在城中游走,不停收集夜城阵的各种信息。
他们去看了那个巨大的脚印,已被调皮的孩子在旁边又作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脚印。
他们潜入皇宫,看到了里面的宦官在皇帝的指挥下,正拖着几个打得不成人形的宫女填井。
他们在墙外看那小姐的闺房,看到她正在抽打府里的白莲花小妾,而那衣柜里面,关着她的父亲。
他们去看了北城小巷内的红灯笼,那附近并没有什么异常,所以那盏灯笼已被柳昔卿拿在手中。
而奉王府里的那株枯死的海棠,却跟随夜晚一样焕发生机,开了满枝。
她一路特异独行,投其所好,引奉王出现,不仅因为那株海棠,还因为皇宫的皇帝早已被架空,现在掌管全城兵马的人也是奉王。同时,黑街的账目、平民的赋税、混着血的银子,都流进了奉王府,所以奉王便是这座荒城的恶棍之首,荒城真正的无冕之王。
为了能够在荒城这样恶劣的地方生存下去,奉王是他们不得不拿下的一个人。
“苍霖,别打死,留口气就好。”
第104章
荒城是一个幻阵。
城里的居民从来没想过为什么自己会这样生存,那些书中所描绘的事物对他们来说,才是虚幻而不真实的,所以荒城的人厌恶书本,也不喜欢那些读书的人。
渐渐地,荒城的人一代代这样愚昧地生活着,他们将现在的生活当成常态,人们每到黑夜,就如同陷入bào力的狂欢。
没有正义,也没有道德规则。这里是已被邪气侵蚀的荒城古阵,像是一个群魔乱舞的末世。
陷入荒城中的人,也会被潜移默化,逐渐爆发内心中yīn暗的一面。
也许要用几年、几十年,也许只需要几天。
一开始里面的修士还会介意时间的流逝,但是到了后来,他们已渐渐分不清白昼与黑夜,他们与荒城的人一样,夜晚寻欢作乐,到了白天便会失魂落魄,期待夜幕的降临,直到他们最终被阵法同化,也成为荒城的一员。
所以当奉王被苍霖用弯刀勾着脖子时,柳昔卿冷冷开口道:“既然是这样,奉王便带我们回府吧。”
奉王狞笑道:“原来你们是想挟持本王!哈,以下犯上的贱婢!”
两个人对奉王的嘶吼没什么反应,苍霖一拳打晕了奉王,拎着他的领子将他拖在地上,对柳昔卿道:“回到王府,先夺兵权,再下政令。”
柳昔卿皱眉道:“荒城腐败的根源不在奉王,而在城本身,我不觉得政令可以让民众开智。”
苍霖道:“民众开智?上位者可不需要开了智的民众,奉王府掌控着这座城的武力和财富,我们先要集权,才有足够的能力来寻找阵眼。”
“可我隐隐有感觉,阵眼……应该不是能通过权利获取的俗物,更应该是某种机缘。”
“柳道友,其实你只是怕这些腌臜的东西污染你漂亮gān净的裙子罢了,一路上你都很紧张,因为你担心魔君考验我们的道德感?正义之心?”苍霖笑了笑,“在魔修身上寻找道德感和正义感,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所以魔君大人不会将这些作为严格考量结果。他需要的是可以厮杀在野地中的孤láng,可以冲锋在前线的猎狗,只有最绝望的人,才会将守护暗夜当成一种光明,带着这种狂热成为修真界的怪物。”
柳昔卿握紧拳头,道:“你就是这样看待守夜人的?也怪不得你两次落选了!”
苍霖拖着奉王沉重的躯体,缓缓向奉王府走去,他边走边道:“这是我第三次参加守夜人试炼,说实话,前面两次,我也没怎么用心,只是有一种得过且过的态度,可这一次,我却非成功不可,柳道友可想知道原因?”
柳昔卿沉默地跟上去,她知道苍霖只是想倾诉。
他道:“守夜人中,有一位名叫屠凛的元婴修士。”
柳昔卿当然记得屠凛真君,他便是她向往守夜人的启蒙者,难道苍霖认识他?
柳昔卿不动声色道:“这位屠凛真君,莫非是你的朋友?”
苍霖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前不久,东胜州泉星宗地界发生了一件足以震动修真界的大战,沉寂千年的魔君终于再度出手,而屠凛作为守夜人,也参与了这一战,而且在魔君赶来救人之前,拼死守护宏景山的魔修,立下了大功。柳道友既然为虚妙山的弟子,而虚妙山的于远鹭与宏景山素爻dòng的宋媚双是师兄妹,所以柳道友想必也该知道这件事吧?”
柳昔卿手指微动,她此刻才感觉苍霖似乎来意并没有那么单纯,只道:“自是知道。”
“听说其中一位宏景山的魔修,还是魔君大人的心上人。”
柳昔卿声音便有些冷,她道:“当日大战,在魔修中已被当做机密,便是连修真界也甚少提及,不知道苍道友何故在此提起?”
“屠凛真君便在那一战中重伤,即便有魔君大人赐下机缘,也至少要修养数百年,我与他相jiāo千年,前去探望他时,他还不能说话,只能用神识告诉我,他心中的牵挂。”苍霖顿了一顿,才继续道,“在东胜州海边的一座小渔村,那里有一位穷苦的少女,他担心她有没有嫁人,过得好不好,拜托我去帮忙照看。可他忘了,他过了六十年才醒过来对我说这番话,所以当我去到那个小渔村时,那个少女已经变成了一个老妪。她已经老眼昏花,看到我从天而降,还以为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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