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亲自接亲自送,早上还说他不好呢,看这虚伪的。”
“秀荷家的,几时回来的呀?瞧这寸步不离。”大家挤眉弄眼,又有的壮着胆儿和庚武调侃。
“昨夜刚到。去城里办事,顺带接她。”庚武凝看秀荷,嗓音清润亲和,对她的姐妹并无疏冷。
“那不耽误你们时间。”姐妹们捂着帕子吃吃笑,独独把秀荷分裂开来。
秀荷立在两步外,羞恼地睇了庚武一眼:“走啦。”
走就走啦。长臂伸出来把她手儿牵过,那指骨分明,想要挣都挣他不开。巴不得叫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是个被他娇着宠着的女人。
“又不是不识路,下次不要接,叫姐妹们看见了笑话。”秀荷站在庚武清宽的肩头下,没察觉把他的手反勾住。
庚武却一眼把女人家的那点儿嘴硬看穿,晓得她其实欢喜自己来接,忽而忍不住又想逗她玩。
“下午我把chuáng换了。”那jīng致唇线上浮,眸中隐约一抹戏谑略过。
什么?
果然一句话听得秀荷顿时走不动路,咬着唇瓣抬头看,看到庚武一本正经的清隽láng脸。
可恶,他一定就是故意,每次偏爱趁自己心qíng好的时候泼冷水。
“用夹板定住不是还能用?……这下没脸回去了,嫂嫂婆子们怎么看我。”秀荷绞着帕子,甩开庚武的手。
生气了,一生气就眼角泛红,像要哭的兔子。
庚武噙着嘴角好笑,蓦地倾覆下来,低柔的嗓音抵在秀荷的耳际:“若当真因着婆子几句话不肯回去,今后叫嫂嫂们如何自处?可结实的一张chuáng,你不要,那我退回去?”
退回去,搬进搬出的,更不要见人了。秀荷就闷声不说话了,默了一默又问:“一日这样来回赶,你也不累得慌。”
“那今晚上,就劳动娘子给为夫揉揉?”庚武捏了捏秀荷嫣粉的脸蛋,目光濯濯的。
还揉,不挠你一脸倒好了。气得秀荷打他。
庚武就晓得把她哄好了,这样乖,手儿牵过来,一路直往金织桥头走去。
那背影登对,男子修伟清梧,颜面年轻俊逸;女人站他肩下,娇滴又婉柔。不是三头六臂,也没有被凌nüè的苦怨,是恩爱,心灵相犀。
琴儿看到了,不由问身旁的姐妹:“那个是师傅她哥哥么?看起来长得挺英俊。”语气有些惆怅,侥幸希冀是哥哥。
小徒弟老实不会撒谎,小声嘀咕道:“那就是她的相公,从前也是镇上的一个顶顶少爷,出去几年又回来了。”
琴儿愕然,莫名嚼着不是滋味。想起表姐张锦熙说过的话,她说:“你莫要以为姑爷在看你,其实他在做戏。那戏中有谁?只有他自己,其余不过一道幻影。你呢,就是他戏里那道影子的替代。他给你穿,给你买首饰,心里想的却是那个女人受了他买的,那个女人戴了他给的。我有什么好妒忌你?”
表姐在婆母长辈面前可温婉,对着自己,却总是说话做事高高在上。她说的可自信,从前琴儿不信,只当她心里酸。可是现在想起昨日二少爷看师傅的眼神,却忽而又没qíng没绪了起来……
……
一路从金织桥头走到桥尾,推开茶色木门跨进门槛,早先的时候秀荷心里都是局促,看见两个婆子就羞。
好在全家人和平日里说说笑笑没有两样。
“娘,三叔给小婶婶换了一张‘房子chuáng’。”
“小孩子家家快别乱说话,吃饭。”
颖儿扒拉着筷子,偶有冒出来一两句。二嫂福惠立时就用大勺子把他的小嘴儿堵住,笑眸弯弯地叫秀荷多吃。
嫂嫂们心好体谅人,秀荷想了想,一忽而就也释然了。本来就是,一个院子就这么大,哪儿能瞒得住,都换了就算了吧。站起来给大人孩子各盛了一碗汤,然后又笑盈盈的变回先前的自然。
旧的chuáng不知搬去了哪里,新买的是张漆红的松木架子chuáng,结实的四根chuáng柱,chuáng裙和围板将四面拢起来一片方型的空间。夜里把帐子放下来,摇曳的烛火透过绯紫的帐纱,里头就像一所huáng蒙蒙的小房子。不怕人听见,也不怕人看见。
夫妻两个不约而同地把恩爱在嫂嫂面前收敛,入了夜,进了房,那眉目间的柔qíng蜜意才复又不遮不掩地溢回来。
庚武半匍在软褥上,秀荷跪坐上他的腰背,给他按揉着肩膀。四年大营生活,把他少年时的清瘦消抹,如今那英姿拔高修伟,线条沿着宽肩一路往腹胯收敛,下面的浓墨只看得人脸儿一阵阵烧红。
肌腱上泛着蜜色的光泽,紧实又jīng悍。秀荷手儿小,捶起来好生吃力,一抹蚕丝小兜随着动作一颠一颤,不一会儿便涨得不行。被他斜眼看见了,忽而在她上面抓了一把,翻过身就把她裹进了被褥里。
“还没摁完呢,这就不酸了?”
“舍不得你劳累辛苦。”秋日的夜晚总喜欢把身子贴紧,被褥下二人暖暖热热的,那四目jiāo汇中有光影在潋滟,似水儿也似火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而就胶着了起来。
庚武修长手指探过秀荷细软的长发,勾开她颈后的两根细带,又想要做她的功课。
秀荷捂住不给庚武看:“嫂嫂们还没睡呐……早上才说的话又忘记了。”
“就只是揉揉,难得回来几日,看都不舍得叫我多看么?”男子清润的嗓音忽而喑哑,不容不休地搓捻起来。
话未尽,衣裳就已经被他勾开。那锁骨下的一颗胎记俏俏美美,不过小指甲盖的大小,倘若不认真看,它像一朵花,倘若认真看了,却又像是一个什么印记。
那时贵族或者大户人家,怕生下来的小孩子被歹心的家仆偷了换了、找不回来,出生时候便要给少爷小姐们印个特有的胎记。但也只是印在手腕在,不会印在胸脯上。
秀荷的这一枚,位置选的尴尬,倒好像又想给她证实甚么身份,又轻易不想叫人把她认去。矛矛盾盾的,是子青短短半生的执念。
庚武把那美丽娇红蜷进嘴里:“你娘给你烙的胎记?”
“恩。”秀荷被他弄得湿湿漾漾的,回答他的声音就像猫儿一样。
“好看,爷喜欢。”庚武便把她整个儿捧起来,清隽的脸庞埋了下去。
索人的魂儿呀,忽轻忽重的,秀荷锁着庚武的脖颈,其实喜欢被他唆着不放的感觉。女人谁不喜欢被男人宠着呵着呢?身子可骗不住自个的心,气若游丝的,支着腰谷想要迎近他。他应是察觉了她的渴望,便拖住她的肩膀,把她捞过来摁至清宽的胸膛下。
“要不要?”一双灼焰的láng眸睨着秀荷,清隽面庞上有细密汗渍。
“那你轻点……嗯!”秀荷娇虚地喘着气,话音还未落,庚武硬朗的身躯便蓦地往下重重一沉。
说不要,那爱若来了,哪里能真舍得不要。怕把动静弄大,只是慢慢的消弭,像寂夜里暗涌的汪洋,又似jiāo叠的鹅雁双飞,起伏绞缠间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没想到他láng野的时候叫人生死不能,温柔起来也是不要命。那白驹过隙,不急不烈,滑入空谷山涧细水长流,一切都恰恰好的送达最深处,慢慢地嗜咬住人的骨髓和魂魄。
一条xing命就又被他化去了。
“嗯。”等到一娓红烛燃烧到尽头,那炽热将深宫湮没,秀荷重重地咬上庚武的肩膀,整个人便如同死过一回。
汗渍也如qíng暧jiāo织,薄唇在她的脸上鬓间温柔缱绻,问她:“这样好不好?”隽逸眉眼间却都是欢喜,这难得的慢爱原来也叫人另寻一番快乐。
那个还留在她里面,依旧嚣张地不舍得出来。每一回都要迫她把他吸收。
秀荷无力地环着庚武jīng悍的脊梁:“事儿还没来,再这样弄,真要怀上了。”
“可恶,你就这样怕生我的孩子?”庚武在秀荷嫣红的唇儿上罚了一吻,长臂将她裹紧在胸膛。
这一晚上也没少把她爱,可惜这爱从此在人前藏起来。
第二日清晨,庭院里静悄悄。
第三日,依然还是一整夜静悄悄。
第四天早上告了假送庚武去码头,婆婆和嫂嫂们的笑容中隐约便有了不安和揣测。
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难得开天放晴,福城的码头边泊着不少船只,货物搬进搬出好生热闹。秋风把二十缸青红的酒香送入鼻翼,“云熹号”的弟兄们jīng神朗朗地催着要起航了。
梅家的客船也在。张家大老爷五十多岁中年发福,要带梅孝廷单独去堇州府跟着跑一趟生意。正好过几天绣庄的第一批冬衣也要装货北上,到时梅孝廷再与二老爷梅静海一同进京。
张家虽与福城商会不大往来,然而后台背景和家底却并不比梅家弱,明面上的生意大家看得到,赚大头的生意实则却藏在暗里。然而究竟做的是什么?有多少盈利?外人却从来不晓得。他如今既有意提携自个儿子,梅静海就也睁只眼闭只眼地默许儿子去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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