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嫁作商人妇_玉胡芦【完结】(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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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孝廷着一袭簇新黑亮礼服,墨发一丝不苟地垂在肩后,那俊俏眉眼看上去好生意气风发。有相识的老板掌柜们见了,只叹如今梅家与张家qiángqiáng联手,虎豹豺láng一窝,威力不可小觑,纷纷大老远跑过来恭维送行。

  “贤侄少年有成,他日有了生意不忘提携老朽一把。”

  “好说,好说。”梅孝廷含笑应酬,凤眸中却掖藏不屑。

  厌恶这虚qíng假意。

  微提袍摆yù上船板,眼角余光越过阑珊人群,却见那“云熹号”下一抹浅碧色凤尾裙儿在风中摇曳——她在送她的男人,柔秀的手儿替他揩着宽肩,那背过自己的眼眸中一定有爱恋不舍——梅孝廷的心中便一瞬钝痛,再抬起头,俊秀容颜上却又晕开笑意。

  他如今在做的,可不就是在等她将来也这样看自己?

  隔空对庚武打了一拱:“庚老板生意兴隆。”

  “梅老板生意兴隆。”庚武也漠然回了一礼。

  是笑的,双双目光来去却似刀锋,上一代的恩怨叫这一代人水火不相容。

  秀荷回过头,看见梅孝廷凤眸滞滞地凝了自己一眼,然后萧萧然上了船板。

  便想起那日他对自己说的话:“过几天爷去京城,到时候买更好的送你。”

  心中莫名生出隐忧,叫庚武:“那张家大老爷势力不黑不白,梅孝廷也是个不按套路走的,路上且与他的船隔开距离,尽量不要jiāo道。”

  “哼,我也不屑于搭理他。”庚武隽眸冷冷地睇了梅家客船一眼,见船身已然开动,便复又收回眼神,拂着秀荷鬓间的碎发道:“母亲早上把我叫去,问我可有曾欺负了你?”

  一定是接连这几日没有动静,婆婆和嫂嫂们怕自己和庚武闹别扭呢。

  秀荷问:“那你怎么答?”

  “我说你每日都不老实,不欺负不行。”庚武忽而勾起jīng致嘴角。

  那láng脸肃冷肃冷的,一边气人一边又开始假正经。

  恼得秀荷捶他胸口:“快滚去你的船上,不要回来了。”

  弟兄们在甲板上看到,见昔日的姑娘家如今胸儿翘翘胯儿圆圆,脸儿莹粉,不由大着嗓门嬉笑调侃:“后悔没趁大哥不在那几年出手,看嫂子如今被大哥疼得像一朵香花!光看一眼,不用闻都已经熏醉了!”

  “喂我说,就别舍不得啦,过几天哥几个就把你男人送回来!哈哈哈——”

  又直白又露骨的,叫别人听见不要活了。

  秀荷揩着庚武的袖襟,羞恼怪罪:“你也不管管他们,越来越坏了。”

  “管不住,嘴长在各人身上,fèng起来还怎么招呼生意?”庚武噙着嘴角笑,狭长双眸把秀荷看定。

  岸边凉风将他袍摆chuī得扑扑轻响,又闻见他衣裳上澡豆的清香。就要上路了,好容易才回来聚了三日又要分开,秀荷舍不得。

  站在庚武的肩头下,澈然的水眸仰看他:“听说清江浦往上近日伤寒严重,许多人从那边回来都病了,你可要小心些。”

  “还有呢。”庚武凝着秀荷微微轻颤的眼睫,兀地放柔了嗓音。

  “还有别在外头乱看人。”秀荷眼眶红起来,颔首低下头。

  傻瓜,刚才还赶他走,忽而又舍不得。

  庚武心中蓦地柔软,修长手指探过秀荷柔软的发髻,薄唇在她光洁额头上落了一吻:“走了。”

  秀荷尚未反应过来,那一道清逸身影已然大步将将上了船板。

  “云熹号”扬风起航,把秀荷的心也跟着带走了,跟着庚武开始了他的第二趟跑船。

  第046章盐道勾当

  一条水路北上,到了堇州府就好像换过了半个季。晨间的码头靡靡蒙蒙的,chuī口气顷刻间就能化成冷雾。停泊在岸的几艘货船顶上都覆了层薄霜,白晶晶的,其实不过深秋,但今岁的冬似乎来得比往年都要早。

  天象乍然一变,人间的瘟苦便多。那窝棚下蜷着一群北面逃荒而来的流làng汉,也不晓得染没染上伤寒,裹着破衣烂衫瑟瑟发抖,见有船来,纷纷把怀里的破碗兜出去——

  “船老爷给口吃的,船老爷给口吃的。”

  “一天一夜没进食了,可怜孩子们饿得慌。”

  男女老少满面饥huáng,越是那富贵逍遥之处便越多那褴褛沧桑。

  “走着!”庚武把手里一袋玉米馍馍扔过去,叫弟兄们开舱卸货。

  “云熹号”上的兄弟都是先前捕鲨的生死之jiāo,gān活儿卖力,运货价格公道,来回速度也快,虽走的都是些散货,然而生意也很是不错。今次多了二十口大酒缸,更是把整个船舱和甲板都摆满。

  那缸体积恁大,三个弟兄才能抬一个,一个个卸下来,不一会儿码头上便chuī开来一阵氤氲酒香。

  梅家客船这边,张家大老爷正在下船板,他是个五十上下的大矮胖子,生就一脸横相,即便不说话,也能让人嗅出那股不黑不白、轻易惹不得的排场。

  梅孝廷虽恶烦他却也惧他,伸手扶了一把:“岳丈大人小心。”

  俊颜含笑,嗓音低柔。

  “唔,后生可教也。”张大老爷睇了眼女婿雅秀的面庞,言语不冷不热的,是长者的威望。

  梅孝廷答“不敢”,一双潋滟凤眸睇向庚武那边,见一缸缸青红抬下来,不由勾起嘴角幽幽冷笑:“听闻这堇州府花天酒地乃是人间天堂,独不缺的就是女人与酒,他倒是把他丈人那几缸酸酒当成了宝贝,大老远运到这地界来卖。”

  梅家老太太虽瞒天过海把换亲一事遮过,然而风言风语张家大老爷可没少听闻。

  张大老爷顺势看了眼对面青裳洒落的庚武,眼梢又扫过自家女婿的俊颜,见女婿虽嘴角冷蔑噙笑,眉眼间却隐隐有恨妒掖藏——小子,能娶到张家的嫡长小姐那是他的造化,但敢对闺女半点心不诚,那就是在他张大拿的老虎头上扑苍蝇——找死。

  矮胖的步子往前走快,语气愠怒起来:“哼,你管这些不相gān的做甚么?他弄他的破船,你随老夫赚该赚的生意就是。”

  恨被母亲溺惯一十九年,以致如今一无所能,全仰仗他岳家鼻息,梅孝廷便不敢言语,二人一前一后往栅栏口走去。

  张家的钱赚得bào力,然而道儿却隐秘,手段亦狠辣,外人从来打探不进半分门径。梅孝廷虽知不gān净,然而这二个月却决意收敛心气,在岳丈大人面前百般讨巧、卑躬屈膝。为的是甚么?为的就是赚自己的生意。怎样来钱不重要,只要是与梅家并不相gān。然后便不需要再事事伸手讨要,便能够挣开那老宅枷锁,便有资格去夺回那个今生爱之入骨的女人。

  ……

  漆枣红的半旧木栅栏旁,阿晓与阿枫兜着袖子站着风中,一边儿翘着脖子张望,一边儿跺着脚上的冷气。

  雾气茫茫看不太清楚码头,阿晓问阿枫:“我今天这身怎么样?”

  阿枫嘟着微肿的嘴唇,很不耐烦地把她上下扫了一扫,没形没状的青灰布大褂子,脚板儿又大,男不男女不女的有什么看头?

  阿枫白了一眼:“什么怎么样,还不就是臭八婆一个。”

  “我日,一顿狗ròu把你脑袋也吃肿了!”阿晓蹦起来,很生气地打了他一脑瓜,把胸前的辫子晃了晃,又低头崴了崴鞋子,愤懑道:“瞎了狗眼,没看到老娘辫子gān净了,鞋子穿对了,脸也……gān净了嚜!”

  别别扭扭地戳了戳自个的脸蛋。

  阿枫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今日洗了脸,其实洗过脸的她虽然依旧有点黑,但还挺俊秀的。

  阿枫的脸就有些红,假假低头把鞋子换正过来:“没看出来,反正还是又臭又丑。”

  都是自小在码头上长大的孤儿,各自的那点儿尿xing早就摸透了。阿晓才懒得理他说反话,垫着脚尖四处看:“真是奇怪,按说这么多天早该到了,怎么还不来?”

  阿枫方晓得她今日这么打扮是为哪般,哼,怕不就是半个月前那个清隽的年轻船掌柜。

  语气酸溜溜的:“等不到了,就算等来了,他也不会正眼看你一眼。别癞蛤蟆想吃天鹅ròu——我说你。”

  “你知道老子在等谁?老子在等你娘!”晓得自己这样的身份走到哪儿都被人看不起,是瘪三,阿晓沮丧却嘴硬不承认。

  别提娘,娘他么是个什么动物?

  阿枫也沮丧起来,忽然眼睛却一亮:“看,那边来了个更俊的!”

  阿晓赶紧跟着他往那边看,可不是?那湿漉漉石板上走过来一名俊雅公子执扇翩翩,身旁是个商贾模样的中年胖子,二人衣着鲜亮,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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