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很后悔,后悔他当初原本冷漠拒绝了她,却终究还是拗不过她,才会造成今天的痛苦局面。
……
尤可意闭着眼睛,多希望自己可以回到第一个被他收留的夜里,那时候陆童离家出走,她担心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可是那个男人用一种奇特的沉默安抚了她躁动不安的心。
那个夜里她也是这样躺在他的chuáng上,闻着被子上gān净的洗衣粉气味,想着一门之隔的客厅外有一个他在灯下抽烟。
她把自己缩成一团,严严实实地埋在被窝里,眼角慢慢渗出了滚烫的液体。
严倾,我很想你。
请你一定。
一定要。
一定要好好等着我。
***
在这个陌生的“家”里安分守己地待到第三天时,祝语似乎放松了警惕。
尤可意可以从早到晚一声不吭,看电视,看书,吃饭,洗澡,睡觉……她乖得像是没有生命的机器人,坐着一切令母亲安心的事qíng。
那天夜里,她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地闭眼像是睡着了一样,然后门外就有了轻微的脚步声。祝语慢慢地用钥匙开了锁,似乎是在确认她究竟睡着没有。
尤可意一动不动地躺在chuáng上,没有任何醒过来的迹象。
然后那道门又慢慢地合上了。
听到门锁再一次被锁上的那一刻,她睁开了眼,无声无息地来到了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
那头传来祝语低声打电话的声音,越过寂静的深夜无比清晰地抵达了尤可意的耳里。
她说了很多,有烦躁不安的埋怨,跟对方汇报着尤可意最近几天的动态,抱怨尤可意出了这件事,进文工团的事qíng被耽误,很显然,对方是熟知尤可意的人。
她一直屏息听着门外的声音,直到祝语说出这样一句话:“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我一定要让严倾坐牢。”
一字一句声音很轻,却令尤可意浑身一僵,连血液都要凝固。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你不要跟我说他没有犯罪证据,我就不信一个钻法律空子的混混找不到一点把柄。你说他藏毒也好,说他聚众斗殴也好,实在不行,就制造机会让他犯点错,只要他一天还在c市,我都一定要亲眼看到他被抓起来……”
这样的信息量令尤可意动弹不得。
她站在原地,慢慢地抬起手来,然后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门外的那个女人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竟然不择手段到了这种地步!
她怎么会有这种妈妈?
她的妈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不同意祝语的做法,她急切地解释了一大堆,最终哽咽着说:“至诚,我求你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了,真的不能连这一个也失去了……你不愿意违反职业道德,我不bī你,但他一个混黑社会的,你连抓他进局子都做不到吗?我不求他关一辈子,关个一两年总可以了吧?一年两年时间不长,可至少能让可意冷静下来,看清楚她是不是真的要等一个蹲大牢的混混。只要可意死了这条心,我真的别无所求……”
说到后来,她索xing撒起泼来:“你要是这样都不肯帮我,我就只能拿刀去跟他对砍了,要么我杀了他,一了百了,你抓我去坐牢;要么他杀了我,你帮我完成我最后的遗愿,把他关进去,救救我女儿——”
话音戛然而止,大概是被对面的人粗bào地打断。
祝语小声呜咽着,一个劲说这是没有法子的法子了,最后慢慢停了下来,说:“我时间不多,在我把可意带回来以前,你一定要帮我处理好一切。”
通话中止,客厅里的声音没有了。
尤可意慢慢地蹲下身来,透过薄薄的睡衣,脊背与冷冰冰的门板相贴。
她死死捂着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但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一定要告诉严倾。
她绝对不能让严倾出事!
☆、第54章
第二天早上,祝语和往常一样出门买菜,临走前把卧室的门锁打开,然后把大门反锁了,给尤可意的活动空间就只是这套房子,没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她语气如常地说:“粥在电饭锅里保着温的,你起来之后自己去盛。”
尤可意睁着眼睛躺了一夜,听见那声关门声后,很快掀开被子爬了起来。她走到窗户前,躲在窗帘后面一动不动地看着楼下,直到祝语的身影出现在楼道前,然后慢慢远去,她才又合上窗帘,快步走到大门口。
防盗门,里三层外三层锁得严严实实,根本出不去。
她反复拧了很多次门把,大门纹丝不动。
放弃了开门以后,她又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行李箱、茶几抽屉、衣柜、顶柜、橱柜……所有能放东西的地方她都找了个遍,却始终没有找到身份证和钱包。
尤可意马不停蹄地把房间里所有的角落都搜了个遍,最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动作一顿,然后快步冲进祝语的房间,把她的枕头翻了过来,伸手进去一摸——她的身份证!
这是祝语多年的习惯,爱把重要的东西放在枕头反面的拉链里。
哪怕没有找到钱,尤可意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市场似乎离这里并不远,祝语每天从出门买菜到买完回来,总共也要不了一个小时。她把身份证放在背包里,然后把没电的手机也一起放了进去,又一次来到了大门前。
用脚踹,拿椅子砸,用身体撞……很多种方法她都试过了,可是最终也没有任何作用。
她有些绝望地倚在门上捂着脸,神色苍白,然后慢慢地抬起头来望向了窗户。
那里。
那里是唯一没有上锁的地方。
这是一套三楼的房子,她该庆幸祝语并没有找一个高到完全没有逃离机会的住所,也该感谢这个小区里住的都不是穷人,家家户户都按了空调,挂在户外的空调柜终于给了她一个离开这里的机会。
她一点一点地攀着窗户爬了出去,然后不顾一切地沿着空调柜往下爬,期间险些踩空了,好在双手死死地抠着窗台。
她安慰自己:只有三楼而已,掉下去了顶多住院,不会死人。
这样想着,她谨慎地爬到了二楼,然后跳到了一楼单元门前的平台上。从平台到地上有两米多高的距离,她没有丝毫犹豫地就这么跳了下去,然后重心不稳摔在了地上,手肘着地,痛得要命。
但她顾不得这么多,飞快地爬了起来,在祝语回来以前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小区。
她自由了。
***
三天前,严倾和陆凯在海边喝酒时,手机被醉醺醺的陆凯当成是喝光的酒罐子,一把扔进了海里。
当时他还大大咧咧地叫着:“cao你妈个bī的有钱人!有钱也阻止不了老子揍你!老子长得比你帅,身材比你好——”
话没说完,他就被严倾揪着衣领踹了一脚,差点没翻过栏杆跌进海里。
严倾还是拉了他一把,没让他就这么大冬天地摔进去,但嘴里还是忍不住骂了句:“cao,丢之前能不能睁大狗眼看清楚你丢的是什么?”
陆凯的下巴磕在了栏杆上,吃痛地嗷呜两声,醉意一下子少了些。他泪眼汪汪地回过头来,捧着下巴看着他,“我,我丢的什么?”
越看他装可怜心头越是火大,严倾忍不住又踹他一脚,没好气地说:“老子的手机!”
陆凯一惊,赶紧拽着严倾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说:“别生气别生气,我再给你买一个,买一个新的好不好?”
“买什么?”
“红米!前几天我看见超市里的红米在打折,一千三就买得到,还送一千块钱的充值卡,前四个月送一个g的流量——”
“啪——”严倾一巴掌扣在他脑门上。
“小米4——”
“啪——”巴掌声继续。
“note3——”
“啪——”
“……”陆凯原地蹲下,抱头委屈地撇着嘴。
严倾真想直接把他扔进海里喂鱼,“你扔了我的6s,想随随便便赔我个烂手机就过关,现在还摆出这种小媳妇脸给谁看?”
……
混乱的场面,酒意上头,严倾却觉得好像轻松了不少。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总之那天离开的时候好像是被陆凯打电话叫来的兄弟扶走的。他和陆凯都走不动了,就这么被人醉醺醺地扶上了车,一路送回了家。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严倾下意识地去摸手机,想看时间,结果发现衣服裤子口袋里都是空的,伸手揉了揉又疼又涨的太阳xué,他这才记起昨夜的事qíng——陆凯把他的手机扔进了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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