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懒云疏_那只狐狸【完结】(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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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者正是苍寒。他一脸严酷,开口便道:“师妹,你太糊涂了!”

  芳青漠然不答,又见仪萱随后而来,便明白了几分。仪萱一脸愧疚,开口道:“师姐,我……”

  还不等仪萱的歉意出口,苍寒的长剑已然出鞘,剑锋直指着霖川,道:“你若还有半分良心,就立刻自尽。”

  霖川一怔,心海一片茫然。

  这时,芳青的剑锋亦指向了苍寒,出口的话语,冰冷如霜:“我敬你是师兄,你休要得寸进尺!”

  “我既是你师兄,就没有看着你自寻死路的道理!”苍寒斥道。他的目光轻轻扫过霖川,神qíng中的憎恶清晰无比,“你骗过全派,隐瞒掌门,用自己全部的功力替他续了二十几年的寿命,早已仁至义尽。芳青,你难道忘了,自己也是血ròu之躯,也终有油尽灯枯的一日!”

  霖川听到此处,已是心慌无措。他颤抖着,问芳青道:“他在说什么?……为什么说你替我续了命?我是不是真的是魔物?……”

  “你不是魔物!”芳青语气肃然,将霖川的话语打断。她望着他,眼神坚决无比。她用霸道的口吻,又重复了一遍,“你不是魔物。”

  这句话,霖川岂能再信。他摇着头,眸中的哀伤几近满溢,“我是……”

  “你不是!”这样喊出来的,是仪萱。她几步跑到了霖川身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臂,道,“你真的不是!”

  霖川已不知如何是好,心中的混乱让他无法冷静,更无力思考。

  “不是……”苍寒开口,语气冷漠无比,“是啊,他不是。无法纳化魔种之人,连做魔物的资格都没有。”

  “住口!”芳青已然激怒。

  苍寒冷哼一声,道:“我说错了么!若不是你用‘镜映’之法替他转移魔气,他早该是一具尸体!”

  芳青怒极,正要举动之时,身子却是一软。她颓然跪地,勉qiáng以剑撑地,才不至于倒下。她只觉全身冰凉,那种无力之感复又出现,慢慢蚕食身体,吞下每一次温热的搏动。她深深吐息,试着缓下那可怕的滞涩。

  “替他承受魔气反噬,还勉qiáng动武……”苍寒见她如此,语气稍稍柔和,声音里添了哀切,“芳青,为了救他,赔上一条命,值得么?”

  霖川的脑海中,猛然响起了一声炸雷。混沌散去,所有思绪骤然清明。来龙去脉,虽不尽知,却也明白。

  二十多年前,尚是婴儿的他,不知为何被植入了魔种,因不能纳化,生死一线。是芳青救了他,更替他承受了魔气侵蚀之苦。他常怨她怠惰,斥她懒散,更因她从未教过他一招半式而耿耿于怀。却不知,她的衰弱倦怠都是因为他……而如今,这甚至可能要了她的xing命。

  恼恨歉疚,瞬间占据他的心。自己竟是如此后知后觉,为何到此刻,他才明白为什么试剑大会之时仪萱会嘱他当败则败,为什么来墨流山之前芳青会出言阻止……他在浑然不觉之间,究竟将她伤到了何等地步?

  就在他将自己一切全然否定的时候,心qíng忽然平和了下来。

  ——若一定要有人死,那个人应该是他。

  这个念头湮灭所有念想,麻木了意识,让五感都迟钝起来。身旁仪萱似乎在反驳着什么,可他却一句也听不见。眼前灰蒙蒙的一片,混沌得无法视物。身子无法控制地后倾,失重倒下……

  眼见他往下倒,仪萱忙收了跟苍寒争辩的心,伸手扶住了他。她扶他躺下,稍稍查看后,急切道:“是魔毒!只怕是侵进心脉了!”

  就在她说话之时,霖川的身子无意识的一震,胸口处似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仪萱见状,愈发惊惶,“这魔毒……”

  此时,芳青已拄着剑站起来,走到了霖川身旁。她跪□来,伸手摁上霖川的胸口,道:“毒气攻心,引动魔种而已,不妨事……”她说着,手掌微微施力下摁,令道,“渊澄,镜映!”

  一点明光骤现,自他胸口绽放。光辉团聚,圆如明镜,散落一片华彩。

  苍寒见状,愤而斥道:“芳青!住手!”

  芳青一手施法,一手反手扬剑,剑尖直指着苍寒的咽喉。

  无需言语,这样的举动已是最好的回答。苍寒心生悲切,竟一把握住了那锋利剑刃,“我叫你住手!”

  仪萱看着这般qíng状,心中难过无比,却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此时,一股莫名的力量从山体深处碰涌而出,震动全山。只见一道光华冲天而起,盘踞半空,赫然如骄阳一般。墨流山间的yīn霾被这明光祛散,消失无踪。

  “这是……”仪萱抬头,看着这异象,道,“这是九华宝镜!法阵被破了?!”

  原来,昔日易水庭清剿墨流山,虽是战胜,但无奈这山上盘踞着大量魔气,杀伐战意与之相合,凝聚出一股别样的戾气。易水门人恐怕这戾气扩散,祸及百姓,便在全山布下法阵,更以派中圣物宝镜“九华”镇压。以期有朝一日,能将魔戾邪祟全部净化。

  由此看来,殛天门人重返墨流山,为的就是解开法阵,释放魔气?

  还不等众人细辨qíng况,浊气盘旋,笼向了宝镜。转眼间,宝镜敛光,yīn暗复来。魔戾之气,弥漫全山。一时间,风动树摇,动哀鸣声声;光翳影生,化暗魇重重。方才被诛灭的魔物骸骨上生出若有似无的黑气,昭示不祥。

  这般qíng况之下,芳青却开口,低低道了一声:“好了。”

  听她这句话,仪萱回神,低头看了看霖川。霖川身上的异样已全部消退,睡得安然。芳青轻轻移开了摁在霖川胸口的手,笑着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对仪萱道:“他的毒还没完全解,你尽快带他下山。这里jiāo给我。”

  “师姐!”仪萱一把握住她的手,只是摇头。

  芳青笑道:“没事。我很厉害啊。”她说罢,转头看着苍寒,“师兄还不放手吗?骨头会断哦。”

  苍寒紧皱着眉头,缓缓松开了紧握着剑锋的手。

  芳青轻挥手中宝剑,望着那满山yīn霾,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她凝眸而笑,心中轻松无比。终究,她不再是那时的她……

  她吁了口气,望着苍寒,道:“师兄,你我一战不知何期,不如来比别的吧。”她扬剑笑道,“看看谁杀的妖魔比较多,如何?”

  苍寒望着她,yù言又止,最终,点了点头……

  ……

  日落之后,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霖川醒来之时,就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凉。他慢慢起身,看了看四下,就见自己身在一间棚屋之内,长勤正守在他身旁。

  见他醒来,长勤满面惊喜,“霖川师兄,你总算醒了,现在觉得如何?”

  霖川的思绪有些滞颓,也不知要答什么,只是默默摇了摇头。

  长勤笑得欣慰,神色中隐约有些愧疚,“师兄,对不起……我不该抛下你逃走的……我不知道那魔物会如此厉害,也没想到你会伤成这样。若你有什么事,我……”他说着,吸了吸鼻子,“幸好师伯他们把你救回来了……师兄,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上刀山下油锅,死而后已!”

  长勤的话说得又快又急,此刻听来分外聒噪。但便是这聒噪,将所有的qíng绪唤醒。霖川这才意识到发生过什么,意识到先前听到了什么……

  他四下看了看,一把握住长勤的肩膀,问道:“我师父呢?”

  “芳青师伯?”长勤不知他为何如此紧张,“她和苍寒师伯留在山上,仪萱师叔替你疗完伤后也去了。你不知道,墨流山的法阵被破了,连九华宝镜都不知所踪。你说,妖魔之流,要那清净宝器何用?……”

  后面的话,霖川无心再听。他推开长勤,起身就往外去。

  长勤大惊,喊道:“师兄,你要去哪儿?!”

  霖川走出门外,就见一片夜雨苍茫。隐约可见,不远处的山峰之上,闪烁着点点明光,灿然如星。

  星流……

  霖川认出那光辉的真形,二话不说,飞身往山上赶。

  “师兄!你不能上山!”长勤紧追其后,紧张万分。

  霖川却全然不顾,心中眼中,唯有那明灭的星光。

  秋雨飒飒,愈渐大了起来。前路迷茫,不可视物。可是,他却那么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为他指路。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一刻,想起易水庭后山的小屋,想起他推开门时扬起的灰尘,想起一只小蛛儿牵着丝缓缓从梁上坠下落在她的肩头,想起她笑着回过头对他说: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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