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天_亦舒【完结】(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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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客气的说:“他在诊所,你打到诊所去吧。”

    企国是很少在家的。

    大眼睛说:“他不在诊所,你叫他来听电话。”

    我说:“小姐,他的确不在,不如你到派出所去取搜查令,前来搜人好不好中.”

    她总算挂断电话。

    这种事企国也要负责任,他在外头招蜂引蝶,以致身后跟着一大堆女人,若果他没有示意人家,这gān女的如何会得任意妄为?

    我有种忍无可忍的感觉。

    在电话簿我查到陈局长的号码,我约见他,说明身份,并请他约束他的千金。

    陈局长很明事理,羞得满脸通红,频频致歉,说明他女儿自幼丧母,因此缺乏家教,所以才会做出不可理解的事来等等。

    我希望和平解决此事。

    但是这个女孩子非常固执,伊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陈天真。她一直跟我说:“你丈夫根本不爱你,你为什么不跟他离婚?”

    当她说到“企国爱的是我”的时候,我开始刻薄,我说:“他爱你,你同我说gān什么?有什么用?我又不能娶你,你同他说呀。”

    “他说你不肯离婚。”

    “小姐,”我不耐烦的问:“你相信吗?”

    “你要他给你什么你才肯与他分手?”

    我把电话的cha头拔出来,不再跟她说话。

    当夜我与企国开谈判。

    企国还在那里嬉皮笑脸,“谈判?你也来这一套?少媚,你是越来越退步了。”

    我说:“我不管,你叫那位陈女士别老是骚扰我,我的脾气一上来,说不定与她公堂相见。”

    “我同你说过──”

    “老邱,到底你同这位女士是什么关系?”我喝问。

    “朋友关系。”他说。

    “你少唬鬼。”我说。

    “你为什无不相信我?我gān吗要瞒你?我邱企国一向不做偷偷摸摸的事,拆穿了大不了是离婚,”他光火,“那种女孩子,中环一地就有三千万个,我哪来的功夫跟她们胡混,她失心疯发花痴,你也陪她玩?”

    “咦,你在外头占花惹糙,还发我的脾气?”

    “你为什么不说那些花花糙糙老不放过我呢?”

    “牛不饮水,焉襟得牛头低。”

    “你去问问我的女秘书,我有没有理这些闲花野糙!”

    “你女秘书还不是她们同道中人。”

    “你这泼妇。”企国瑞我。

    “你生气?我才气呢。”我也不甘示弱。

    “为了那种人,搅得一头烟。”他边冷笑一边上诊所去*。

    企国这样矢口否认,我也只好把事qíng搁下来。难道真告陈局长的千金妨碍家庭不行?

    电话我也不听,但凡陌生人打来,女佣一既替我回绝。我安静了好一阵子。

    正以为事过qíng迁,准备重新过只眼开只眼闭的生活之际,真正的大事发生了。

    那日我在替孩子们洗头,与女佣人两个忙得小可开jiāo,忽然外头的佣人说有客人到访。

    我用毛巾擦着双手出去客厅,坐着的客人是陈女士。

    我呆住。

    好家伙,找上门来了。

    “什么事?”我直接了当地问她。

    她站起来,伊穿着松身的裙子,只要把衣服稍微拉一拉,我便看到她已有四、五个月的身孕了。

    我心一沉。

    事qíng经已到这种地步,邱企国也太不小心!

    “邱太太,”她说:“我希望得到你的同qíng。”

    我问:“你打算怎么办?”

    “把孩子生下来。”

    “划得来吗?”我问。

    “企国答应同我结婚。”她说。

    她的面孔有种“得不到的爱永远是最好”的表qíng。我却比她更了解真相。

    “邱企国不会同你结婚,你知道他不会,所以你用孩子来要胁他。”我说。

    她的脸色转为非常苍白。

    “陈小姐,我相信你已经有段时期没有见到企国了,他最近忙得不可开jiāo,天天七点到家,八点半已经熟睡,你别再骗自己了,邱企国不会离婚,因为他不必离婚也可以得到其他女人的爱,他何必多此一举?”

    “你……你可以说服他,叫他同你离婚。”

    “什么?”我几乎怀疑我的耳朵有毛病,“你叫我出马,令他同我离婚?陈小姐,你神经没有毛病吧?你听过‘与虎谋皮’这句话没有?”

    “你们的夫妻关系不正常!”她喘息,“何不结束它?”

    “不正常.什庆地方不正常?我们有三个孩子,他天天回来睡觉,依时jiāo上家用,我看不出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不正常的只怕是你,陈小姐,你需要看医生。”

    “可是我怀看你丈夫的孩子,”她尖声地叫:“你孩子的弟妹!”

    我残忍地问:“有什么证据?”

    “你没有良心!”

    “笑话,又不是我经手的,你来控诉我有什么用?你gān吗不去同邱企国商量?”我大声说:“送客!”

    我回房间,只听到客厅一阵瓷器破裂声,她竟在我家撒野,幸亏佣人同司机一起把她扫了出去。

    当夜客厅中没有被陈天真摔破的陈设也被我一并彻底破坏了。

    我痛骂邱企国的十八代祖宗。

    他面色都发青了。

    连连分辩,“真是冤枉,完全是假的,怎么可能有这种把柄落在她手中,我连她的手都没摸过,她真是跟我耙上了。”

    我说:“我同你离婚,我受够了,我带着孩子们找生活去。”

    “我告诉你,我是冤枉的!”他bào喝。

    “有什么证据?”

    “她有什么证据说孩子是我的?”

    “你太离谱了,邱企国,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毁了人家一生,想置之不理?”

    “我毁她?那种人尽可夫的女人──”

    “可是她没有为别人坏孩子。”

    “你是否想将我双手送给她?”

    “我没有旁的选择。”我说。

    “你上她的当了。”

    “是吗?那么她付出的代价也太大太大。”

    “你决定要离婚?”

    “是的,你做了丧天害理的事,由我来收拾残局。”

    “我连手也没有碰过她!少媚,你为什么不听我说?历年来逢场作兴的事不是没有,但我怎么会去碰那种女人?”

    我将自己锁在房内,气得整个人发抖。

    完了,完了,我告诉自己,忍了十五年,结果落得如此下场,完了。

    陈小姐也不见得没有追求者,她家底那么好,人又长得出众,但对企国如此痴心,且不问她看中企国什么,既然米已成饭,我总得拿些同qíng心出来。

    我冷静下来,自动约见陈小姐。

    她很意外地应允同我吃茶。

    我忽然向她诉苦:“这些年来我也受够,你来做我的替身再好没有,你这么爱他,总会对他好。”

    陈小姐呆呆看着我。

    “他不肯与我离婚,”我说:“你去说服他吧。”

    “他不肯见我。”陈小姐坦白的说。

    我埋怨说:“你们这些年轻的女孩子,也不带眼识人,上当已经迟了,希望他看在未出世的孩子面上,终究回心转意。”

    她呆呆看看我,“你真的肯牺牲自己?”

    “不然怎么办?”我绝望的问。

    她不出声。

    我疲倦的说:“我受够了,我要找个地方躲起来,避开邱企国,我需要真正的休息,我实在受不了。”

    回到家我收拾行李,企国自医院赶回来,硬是不给我走。

    “你不要受别人离间,一切都不是真的,千万别信谣言。”他苦苦哀求,“少媚,我不能没有你,请你相信我,我实在是不能没有你。”

    我红着眼睛说:“邱企国,上得山多终遇虎,你自己当心。”

    我挽起箱子出门。

    当夜在一家酒店落脚,无限凄凉,不在话下。

    企国应当趁此机会,与陈小姐有一个了断。

    他们如果决定在一起,我愿意退出。事到如今,不由我不牺牲。

    如今少女生活làng漫是一件事,但叫她怀孩子又是另外一件事,陈小姐又没有名份,她的牺牲比我更大。

    不到三天,企国找上门来,因为我不放心孩子,留下地址,企国不知用什么办法在佣人嘴巴里将我的行踪套了出来。

    企国说:“我去找陈局长,也找到陈天真,把事qíng完全摊开来讲,陈天真已经当她父亲的面承认,我与她没有关系。”

    “孩子是谁的?”

    “什么孩子?”

    “她腹部隆然。”

    “什么腹部隆然?她还穿着窄身牛仔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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