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是帮了她太多太多。
想起昨晚的那条短信,想起院长不问见证人是谁就信了她的话,她不会笨到猜不出陈烁在这其中做出了什么努力。
那个毒舌大王!
总是嘴上不饶人,暗地里却帮人把什么都做了。
她弯起嘴角笑着,心里暖暖的。
☆、第27章
余田田最终也没能等到陈烁。
从她跑离会场到外科的护士散会归来,陈烁一直在手术室里。
陆慧敏一脸诧异地走过来,“我还以为你忽然从大会上跑掉是有什么急事……你在这儿gān嘛?”
余田田张了张嘴,有点心虚。
陆慧敏眯眼看了看亮着红灯的手术室,眼睛一转,“在等陈医生?”
余田田赶紧煞有介事地低头看表,然后噌的一下跳起来,“啊,散会了散会了,该回去上班了!”
她像只兔子一样急匆匆地溜了。
午餐时间,她从食堂出来以后又溜达了一圈,慢吞吞地磨蹭到了外科。
然而手术室的灯还亮着,陈医生的办公室也没有人。
她逮住一个护士就问:“请问你知道陈医生在哪里吗?”
回答是:“陈医生还在手术室。”
余田田等了又等,可直到两点钟的时候又该上楼工作了,也仍然没能等到陈烁从手术室出来。
下午的时候,余田田心里一直挂着陈烁。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她拿起手机给陈烁发信息:“陈医生,手术做完了吗?”
这一次,隔了五分钟后终于收到陈烁的回复:“做完了,出手术室的时候就听说你满世界找我,怎么,想清楚要来找我帮忙做开颅手术了?”
余田田在这头哈哈笑起来,把手机揣进包里,高高兴兴地去了二楼。
然而陈烁并不在二楼,护士说他已经下班走掉了,余田田打电话过去,陈烁说他在天台。
余田田只好又去天台找他,临走前那个护士担忧地拉拉她的衣袖,“那个,我觉得你今天最好别去招惹陈医生。”
余田田一愣,“怎么啦?”
“今天他负责的那个病人……没能下手术台。”
余田田这才后知后觉地记起,刚才电话里的那个声音似乎有些低沉。
他心qíng不好。
护士小声说:“陈医生比较不愿意接受病人离世的事实,每次遇到这种事qíng,总是心qíng不好。你还是别去招惹他了,他脾气本来就比较……”
后面的话到此为止。
余田田点点头,踏进电梯时却还是义无返顾地按下了十二层。
陈烁在天台抽烟。
余田田从来没看见过他抽烟,这是第一次。
她走到他身边,看见他还穿着那件白大褂,小声叫他:“陈医生。”
陈烁没回头,低低地应了一声。
余田田本来有满腔喜悦要与他分享的,想告诉他自己已经赢得了和张佳慧那场战役的最终胜利,可是看见陈烁这个样子,她的喜悦骤然间消失不见了。
想了想,她安慰他说:“生老病死,人之常qíng。你已经尽力了,就不要苛求太多,这不是你的错。”
陈烁吸了一口烟,吐出来的有烟,还有他呵出来的水雾。
氤氲一片,竟然有些好看。
余田田又说:“你是外科医生,这种事qíng应该也见得挺多的,别不开心啦。要是每一次病人离世,你都这么伤心,那还怎么好好把下一场手术做下去呀?”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于事无补的话,却字字句句都透露着对他的关心。
在她的一个短暂停顿下,陈烁终于开口。
他说:“我妈妈。”
余田田竖起了耳朵。
“我妈妈就是在手术台上大出血,没能下手术台就去世了。”
那是陈烁十七岁的时候,父母经历了很多年的大吵小吵,终于在那个初chūn,母亲因为又一场争吵的爆发,哭着冲出了门。
陈烁和陈熹躲在书房里没出来,正处于叛逆期的陈烁戴着耳机,而陈熹抱着腿坐在地上,心qíng沉重地听着门外传来的争执。
母亲夺门而去的动静传入陈熹耳里时,她着急地爬了起来,一把扯下陈烁的耳机:“哥,妈妈走了!”
陈烁只说了这么多。
他忽然间止住了话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手里的烟,沉默地看向了远方。
余田田想问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妈妈为什么会去世。
可是陈烁转过头来望着她,只一眼,她就一个字也问不出口了。
他的眼睛像是一片沉寂的大海,没有任何风chuī糙动。
因为更多的qíng绪都被淹没在了海底。
这个男人的悲伤是隐忍而无声的。
她只能动了动嘴唇,最终嗫嚅着说出一句:“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可是就连这句话也不过是苍白无力的劝慰。
她猜他的母亲出了车祸,又或者发生了其他意外,也许那就是他从不提父母的原因——为母亲的去世而悲痛,为父亲是导火索而心生怨恨。
可是陈璐瑶呢?
陈璐瑶又是怎么回事?
余田田不敢问。
陈烁踩灭了烟头,对她说:“走吧,送你回家。”
余田田跟在他身后,看见他高而清瘦的背影,无端想起了他送她回家的某个夜里。当她从单元门里往外看时,只看见他形单影只地坐在车里抬头向远方看的样子。
繁星满天,树荫下人影成双。
但只有他。
只有他孤零零地待在那里,好像融不进这片夜色温柔。
她忽然间忍不住小跑两步,与他并肩而行。
地上忽然多出来她的影子。
她低头看,看见了身侧那只垂在白大褂旁边的手,修长gān净,手指纤长。
忽然忍不住想要握一握。
她动了动手指,却最终也不敢有所动作。
她只能笨拙地从背包里掏出了她那毛茸茸的小熊手套,塞进了那只手里,说:“天台冷,你站了那么久,把这个戴上吧。”
陈烁沉默地抬起手臂,把那两只小小的手套凑到眼前看了看,又拎起其中一只与自己的右手比对了一下。
手套小得离谱,而他的手指超出手套长度的三分之一。
余田田羞红了脸,赶紧尴尬地伸手想要拿回来。
陈烁却将那双手套忽的放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
余田田:“?”
他淡定地说:“送出手的礼物,断然没有重新拿回去的道理。”
“可你又用不着……”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用不着?”
他一耍无赖,余田田就忍不住呛声:“那你说你用它来gān什么?”
“睹物思人。”
四个字,他说得铿锵有力,理直气壮。
余田田呆住。
一秒,两秒,电梯里忽然安静下来。
直到陈烁忽然间伸手戳了戳余田田的脑门儿,“笨蛋,逗逗你也不行,看你这表qíng活像吞了屎似的。”
余田田终于回过神来,愤怒地超他后脑勺重重地砸了一下,“神经病!”
电梯门开了,她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陈烁在后面大喊:“喂,余田田!你跑什么跑啊?还坐不坐顺风车啦?”
余田田一边跑一边恶狠狠地骂:“坐坐坐,坐你个鬼啊!混账东西!无脑患者……”
骂着骂着,她忽然又泄气了。
回想起刚才那个瞬间,当他说出睹物思人的时候,她的心跳忽然间停滞了片刻,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听到他说是逗她的时候,一颗心又忽然间沉入谷底。
她悲伤地捂着心脏。
完了完了,她这是怎么了……
陈烁眼睁睁地看着余田田跑掉以后,这才记起自己的白大褂还没换,还得重回二楼换衣服。
他踏回外科人去楼空的走廊,头顶的白炽灯一盏一盏应声而亮。
这里冷冷清清的,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
他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已经熄灭很久的那盏手术指示灯,沉默了很久。
当年母亲去世以后,不到半年时间,父亲就另娶新欢。
于是陈烁终于隐隐约约从他们前几年里的不断争吵中拼凑出了事qíng的轮廓。
父亲出轨在前,母亲去世在后。
他记起了母亲在手术台上时,他是如何守在那盏红灯外面苦苦煎熬的。
坐在长椅上等待的那一刻,明白母亲有可能会从此离开他的那一刻,他真的无比后悔。
后悔这几年来厌倦了貌合神离的父母,所以屡屡离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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