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说
“你对她有意思?”
“是。”我直认不讳。
“这就奇了,没想到你竟然对她有意思。”
我说:“感qíng这东西是很微妙的。”
“裘莉确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即使现在看来,也胜过许多huáng毛丫头。最理想的是二十七八岁,到过外国,念过大学,又有事业心的那种时代女xing!成熟、独立、风趣、聪慧,这才是好对象好妻子,见过世面,通qíng达理。但裘莉呢,裘莉的确年龄太大了一点。”
我说:“我不觉得,我一直喜欢她。”
“你不介意她有孩子?”
我微笑。
“你这个人真神秘,咱们把所有的姑娘搁你面前随你选,你却去跟裘莉。”
他拍着我的肩膀,“我佩服你的勇气,做人应该忠于自己,我想裘莉是幸福的。”
我喝完啤酒就向邱志盟道别。
裘莉的隐忧不是没有道理的,我觉得每个朋友都认为她jiāo了好运——以她那样的身分而终于找到一个理想的对象,而那个男人居然是从来没有结过婚的,人品不错,经济qíng况也过得去,于是裘莉好比枯木逢chūn了。
多么大的压力。
我稍后与裘莉说起,她耸耸肩:“我知道他们说什么,多么不公平,如果我真的疯狂地爱上了这个男人,那么我愿意被世人非议我,但是陆,我没有爱上你呀,多么冤枉。”
真不知道谁比谁更不幸,说什么她也不肯,我无奈。
“我的条件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要排斥我?”
“你的条件太好了。”她温和地回答,“以致我们做朋友都有困难。陆,说实话,我想疏远你,我觉得朋友们对我不公平。”
“不要理他们。你只是不愿意为我背这种罪名。”
她略为沉吟,然后抱歉地说:“是的。你说得对。”
“为什么?”我问,“为什么你的时间总不属于我?”
“陆,这也许就是缘分。”她拍拍我的背部,以示安慰,“倘若真把你视为一个归宿,那未免太委屈你了。”
“你真是我的知己。”我说。
“你回去想想。”她笑,“我看上去像你的大姐姐——”
“胡说!你为什么不说你像我妈?”
我的心隐隐作痛。
这件事之后,我也不再“威bī”她,我尽力照顾她,有很多事,不待她开口我已经先做到,我的心灵上也比较有寄托。
裘莉有时会惋惜地说:“只怕你与我在一起久了,名誉不好,好姑娘也不肯嫁你。”
与她共度的时间,我是珍惜的,我不是一个激烈的人,不善于表达感qíng,这种温和的方式,比较适合我。
我的感qíng并不是没有着落的,裘莉时常回报我,周末她会煮大锅大锅的好菜,待我取回家吃,替孩子买冬衣的时候,顺道也替我置一件背心之类。
如果我邀请她看电影,她也欣然答应。但是大型的舞会宴会,我恳求她为女伴,她就是不肯应允,推说出不了大场面。
她还是怕人看见。她不陪我,我就索xing不去这类地方。
裘莉很内疚:“陆,你30多岁了,该成亲了,不要再拖下去,现在仿佛我霸着你似的,害你làng费时间。”她停一停,“如果没有我,你想必会约会其她的姑娘。”
我微笑,“你真是个千古罪人。”
“拜托拜托,咱位别再见面了。”
“你不见我,难道不会想念我?”
“我非发个狠去嫁了人算了。”
“为我胡乱去嫁人?那不如胡乱嫁给我算了。我一样可以保证你与孩子们的幸福。”
裘莉不响。
但是没隔多久,华国坚给我带来消息,说裘莉跟一个老医生走得很密。
我不感到意外,也没有伤心,我只是呆了半晌。难道命中注定,她永远不会属于我?但至少她应当在事前告诉我。
为此我很不悦,黯然伤神,也不去求她证实与解释。
多年前的那个下午,她来邀请我教她弟弟下棋,为什么我不懂把握时机,立刻追求她?为什么不?为什么要拖到如今?只因为她是别人的女郎?
就算她当时有男朋友,我也可以与别人争一长短,为什么我要维持不与人相争的尊严,以致蹉跎到今日?
如今我们两人都30多岁,没有多少日子剩下来了,我还保留些什么?有保留的就不是爱qíng。
我大喊一声,冲到她家里去。
我激动的说:“裘莉,我豁出去了,我不再冷静等待你的时间。一切都要自己争取,我不管,那个老医生如果斗得过我,叫他放胆过来好了!”我挥舞着拳头,“我不能再等待,也不能再容忍你又一次地成为别人的女郎!”
裘莉凝视我,忽然双眼充满了泪水。
“君子不夺人之所好!”我嚷,“谁要做一个痛苦的君子啊,我qíng愿当一个快乐的小人,我不管了,裘莉,我——”
她已经紧紧地拥抱着我。
我成功了!她不再是别人的女郎了!jīng诚所至,金石为开,嗨呵,我终于胜利了!?分手
我是一个写爱qíng小说的人,作品供太太小姐消闲用,于社会没有什么贡献,但颇
有助于jīng神上的松弛,我的题材很狭窄,多数是男男女女的恩怨与喜怒哀乐,听来的
故事居多数,小小一点点事写半日,如此不疲,一写就写好些年,其实并非有感而发,
当不得真的。
这么多故事当中,香芍药的故事虽然平凡,也还值得一说。
她是我的中学校友,从小长得漂亮,一头乌黑的长发,雪白的皮肤,修长,喜欢
穿平跟鞋,有股飘逸的味道,在校中算得是出色,功课也好。
找们校服是深蓝色直身宽旗袍,由她穿来,很有种民初的书卷味。香芍药非常冷
傲,一派非池中物的态度,是以我并不与她jiāo好。
毕业后各奔前程,许久没有见面。
后来与亲戚吃茶,她却上前来打招呼。
当时她亲切地用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喂」地一声,「记得我吗?」她问。
坦白的说,十多年之后,我并没有把她认出来,我只礼貌地微笑。
她提醒我,「我叫香芍药。」
「我有个中学同学叫香芍药。」我说:「很特别的名字。」
「我就是她。」她笑说。
后来我们jiāo换了电话号码。
就是这样恢复邦jiāo的。
她结了婚已有十年,一个女孩子八岁,我们约会颇频,渐渐我很知道她的家事。
她的家庭生活照我看来,非常幸福,丈夫是建筑师,自己开设公司,长袖善舞,
十分能gān兼有才华,她自父母的家直接走入丈夫的家,没有挫折,各人的命运是不一
样的,我很替她高兴。
中学时期她那份冷傲已经消失,她很圆滑,也很可亲,不过随之失踪的是那份清
秀脱俗。
她不是不打扮,但打扮得像六十年代的淑女,头发熨得一丝不乱,整齐的化妆,
着痕迹地花过心思,衣服选那种镶着蝴蝶结与纱边的裙子,一套套的小巧手饰,看上
去彷佛无懈可击,但却毫无时代气息,只像一只没有生命的洋娃娃。
她还批评我的衣着打扮呢。
「你老是不做头发,直直的,穿条袋袋牛仔裤,告诉你,没女人味道,男人不喜
欢。」她振振有辞。
「去你的!」我笑说:「男人为什么不来问我喜欢什么,我还喜欢住在南欧的堡
垒里,开劳斯莱斯跑车呢。」
香芍药叹口气,「自然,你是有资格说这话的,你生活完全独立,值得羡慕,我
呀──」彷佛要吐苦水的样子。
我深感诧异了,「你还有什么不足的事?当心天雷打,别人心不足了。」
「一家不知一家的事,」香说:「做太太有什么好,一切主权都捏在别人手中。」
我笑,「你以为职业女xing就自己cao生杀大权了?」我说:「我的房租伙食全部捏
在老板手中,他叫我卷铺盖,我还不是完蛋,同病相怜。」
香不服气枪着说:「可是你可以另谋高就,我能怎么样?离了婚谁要我?」
我白她一眼,「你少摩登,离婚这种字眼岂可经常放在嘴里咀嚼?」
她不响。
「你确实一个孩子足够了?」我问:「是否觉得生活沉闷?多几个孩子可以补偿,
别内疚,数千年来,孩子都是巩固女xing地位的工具。」
渐渐我知道她生活困难之处。
小时候香是个脱俗的女孩子,她丈夫陆大伟目外国毕业回来,一眼就看中了这个
漂亮的小女孩,恋爱结婚后就生了一个女儿。
香为这孩子颇吃过一点苦,孩子是难产的,但公公婆婆还嫌不是男孙,她非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