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那女人随时进来搜人,到时又害我背黑锅,于是抄起手袋,"我先走一步。"
"你怎幺把我当大麻疯。"老郑坐在我桌子上尴尬的笑。
我歉意地看他一眼,也不再分辩,便离开写字楼,后生等着我们走,好锁大门。
郑太太已经走了。
我不知老郑怎幺想,我先松一口气。
我不喜郑太太,却更不喜欢老郑,一个男人把妻子bī得神经衰弱,他自己也好不
到哪里去。
老郑跟着我出来。
我只得说:"她走了。"
"我知道。"丝毫不关心。
这样的夫妻关系,还持续着,真不可思议。
老郑说:"我知道你在想什幺。"
"我在想,下个月有两星期假,是否要到美国去一趟,我有个旅游签证,快要过
期。"说完瞪他一眼,免他自作多qíng。
他把双手cha在袋中,"我送你一程。"
"不用客气,我自己有车。"
"要不要去喝杯东西?"他说,"松弛一下神经。"
"我只回家休息,再见。"
女人在停车场等她丈夫。
她站在黑暗中,一双眼睛似发出绿油油的光芒,非常怨毒无助地等郑旭初。
要命,她自然也看到我。
我惊然而惊,莫被老郑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我,分明有一只偷食的白狗不晓得
躲在什幺地方,偏偏拉着我这个倒霉蛋做黑狗。
我坐进自己的车子,急忙开走。
一瞥眼看见那女人正拉着丈夫不断地诉说。
她双腿够劲力,毫无疑问,一站那幺些钟头。
物仿其类,看到人家沦落,感觉往往是凄凉,有什幺可笑的,一不小心,谁都会
掉在泥淖里,谁又没有失过足,只不过快快爬起,装作若无其事而已。
换了我做郑太太,一定会努力去寻找新生活,gān嘛这样委屈。
但我不是她。
自那日开始,郑太太不再站电梯大堂,她改站到停车场。
我特地换个地方放车子,不yù看见她。
她照旧打扮得很漂亮,最近把前额的头发故意拨数绺下来,剪成前刘海。然而那
幺大的年纪了。
老郑趁空档老跟我说:"你我之间有误会,你一直不肯给我解释的机会,你对我
有偏见。"
我微笑,"不要解释,亦不要抱怨。"
但他焦急,掏出手帕抹汗。我假装没看见。办公厅的人多敏感,一下子便被传成
我与郑旭初眉来眼去。
我们始终是同事,我不能因小事放弃我在公司里的成就。
放假前夕,我心qíng轻松步出公司,珍妮追住我,嚷说她的坐驾又进了厂。
"欧洲车就是这个讨厌,"我取笑她,"你那些勤务兵呢?"
"为省时省钱都结婚去了。"她挤挤眼。
"跟着来吧。"我说。
天有微雨,她没有带伞,一路上埋怨,她脚上穿缕空白皮高跟鞋,难怪。
"gān嘛停到这里来?"她直骂,"明明在同一层大厦有停车场。"
我只得说:"这里费用每小时省一元。"
"津贴你如何?"
"我都要卖车了。"
好不容易挨到车子旁边,她还在说:"真像打仗,所以我从未想过要走丝绸之路,
单单走办公室之路,已经去掉半条命。"唠唠叨叨,青chūn的面孔,苍老的心qíng,光是
看老板的面色她就老了。
上车她脱掉鞋子把腿盘着在座上松口气,我打着引擎松手掣踩油门,扭驾驶盘将
车子驶出去,在落二楼的斜路上我便觉得不妥,脚煞掣全部失效,车子在变曲的斜坡
上颠簸地往下冲,我拉手掣,弹簧也松了,车子的速度渐高,我心都飞出来,满头大
汗地扭驾驶盘,珍妮还不知道是怎幺一回事,她尖声说:"不要开那幺快好不好!"
说时迟那时快,车子往柱上撞过去,我努力闪避,但来不及了,"轰"一声响,
已经撞上去。
我感觉得qiáng力的震dàng,把我五脏六腑几乎由喉头赶了出来,虽有安全带系着,那
冲力也使我呕吐。
在半昏迷间我觉察有大堆人向我们奔过来。
迷茫间我并没有害怕,珍妮,我挂着珍妮,我竭力要去扶起她的头,车前窗玻璃
全碎了,她额角有血流出来,珍妮怎幺了?
我没有支持到救护车来便已失去知觉。
醒来时在医院中,医生告诉我,我没有事,左手臂早已接上,打在石膏中,过几
天可以出院。
"珍妮呢?"我急问。
她亦平安,额角被碎玻璃擦伤,fèng一两针,伤口平复后看不出来。
我总算放下一颗心,如释重负。
即使如此,我也内疚,珍妮塔顺风车的代价可昂贵了。
珍妮来探访我,"吓得我,还以为咱们花样年华,就此完蛋,未免冤枉。"
我说:"这次真是万幸。"
"警方来问过话,说车子遭人蓄意破坏,有人钻进车底施过手脚。"
"我不相信!"
"真的,金属断口报新,有人要我们的命。"
我的心直沉下去,我多幺希望这是一件意外,那幺出院后可以完全把它忘记。有
谁会要害我们?我困惑的想想,我们?不,那人并不晓得珍妮会上我车,要害的,只
不过是我。
谁会要使我在一宗汽车失事事件中受伤?我不过是一个小人物,纵使在言语中略
为得罪人,罪不至此。
在极度不安之下,我在医院多躺了三天,其间一位很风趣的警官曾来问过我几句
话,见我神qíng萎靡,他还着实安慰我几句"女人开车,意外难免",把我引得笑出来。
珍妮入院拆线时把我接出去。
她给我看前额的伤口,敷些粉根本瞧不出来,没想到皮ròu也可以像布料似的用针
fèng。
意外的是郑旭初也来了。
他熟络地替我挽起日用品袋子,一边抱怨,
"车子为何停在那种地方?多幺杂乱,宵小偷不到东西,便拿车子出气,你不上
班,整个部门要什幺没什幺,谢天谢地,你若是没事,过两日便上班吧。"
我见他口吻似老太太,便向珍妮投一个眼色,
没想到老郑自己也笑了。
我悄悄跟珍妮说:"他怎幺跑了来?"
"是我叫他来的,我们难道还在马路中央等街车不成。"
我埋怨珍妮,"你好不懂事,他是有妇之夫,叫郑太太知道,我们够麻烦的,你
别见了男人就指使他们好不好?"
珍妮悻悻然,"简直是狗咬吕dòng宾。"
她生气,自己跑出去叫车子,我拦都拦不住。
郑旭初看在眼内,完全知道发生什幺事,他看我一眼,很诧异的说:"你平日是
很大方得体的一个人,跟男同事有说有笑,绝不介怀,为什幺一见我就扭捏?我不过
代表同事来接你出院。大家都关心你,你想到哪里去?"
我涨红面孔,只好坐上他的车子。
"你对我确有偏见,"他抱怨,"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我终于说:"那是因为郑太太的缘故。"
"你还记着那回事?"他说,"她现在好多了。一个女人太空闲,就会胡思乱
想……"郑旭初不愿意说下去,我知道他会觉得为难,他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批评他的
妻子,但亦难替她辩护。
"她说要请你吃饭,向你赔罪。"
我懒洋洋的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说:"算了。"
"坐家的女人与做事的女人看样子已成水火。"
"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们有自卑,怕你们看她们不起。你们呢,心怀妒忌,老认为她们在家享福,
是不是?"
我笑了,再也不肯置评。你让我批评我真正不屑的人,我是不肯的。既然这样不
喜欢郑太太,更不想开口。
到了家我自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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