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我很明白。
希望妹妹也来听听。
“gān我们这一行,很难找对象,了解我们的人,通常同我们一般的无常、多变、qíng绪化。不了解我们,永远不会接受我们这种生活方式,但我仍然不想改变自己,自欺欺人,我永远不会成为典型的淑女,自幼我没过惯纪律xing生活,我的心已经野了,我愿意不羁到老。”她忽然笑了,笑得那样妩媚动人,那种风qíng难以在普通女人身上找得到。
我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
“多谢你坦白。”
“多谢你容忍。”
妹妹还以为她会布一个圈让我踩下去,我倒qíng愿如此。
我问:“你拍的多数是独立制片?”?
“有些是大公司的制作。我知道送蹲省!
“你有兴趣?”
“做各种生意我都有兴趣。”
“那好极了,我们约齐人谈谈。”
“几时有空?”
“现在好不好,我马上去把他们叫出来。”她兴奋。
“这麽急?”我笑。
她已经去拨电话。
凡是投资,都有风险,我会见机行事。
导演编剧在二十分钟内就赶到,我们谈得很愉快,小昭变得异常活泼生动,真的,一说到演戏她便jīng神。
没想到我们的关系会发展到这样。
当夜尽欢而散。
过一日小昭主动找我,要给我看计划书。
我正准备出去,妹妹拿著张中文报进来,一手摊著,大声说:“车匙拿来。”
“什么?”
她把报纸给我,“请细读。”
是娱乐版上的消息:“任小昭开拍新片,自任制片,幕后老板为陈姓公子”。
“这跟车匙有什么关系?”
妹妹大笑,“你这个笨蛋,这便是她的圈套。”
“qiáng辞夺理。”
“哼,当局者迷,她不要你的人,只要你的钱。”
“我投资而已。”
“这还不够?”
“妹妹,人家的心,不一定有你想得那么坏。”
“车匙拿来。”
“车子尽管拿去用,但我并没有输掉东道。”
“你那可怜的自尊。”她说。
我坐下来深思。
这真的是任小昭的计画?引我入彀,叫我拿钱出来做老板?
我哑然失笑,所涉款项又不是天文数字,很多人都拿得出来,何况不一定蚀本。
她只不过是与我比较谈得来,才会给我这样的机会。
就算要利用我,那也不打紧。这年头,有什麽不需要付出代价,我所有的,也不过是几个钱,碰巧我要的东西,又刚刚可以用钱买得到,这样看来,我真是一个幸运的人,众所周知,金钱并不是万能的。
我取过外套出门去见任小昭。
“喂,你真的不怕?”
我笑,“我不怕。”
圈套就圈套吧。
这个美丽的我盼望已久的圈套。过去
婚后生活很平静,一直没有跟丈夫说起以前那一段。
大成是很明事理的那种人。
行礼之前我问他:「你要不要知道我的过去?」
他即时说:「不要,没有兴趣,不关心。一切从今日开始。」
于是在他面前,我成为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我们很尊重对方,结过婚的人都知道,一注册登记,生活另一阶段便宣布开始,我们都不是餐风露宿的神仙,恋爱管恋爱,婚后一切在乎实际,再神魂颠倒也得去办开门七件事。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三年。
渐渐想要一个孩子。
婚后搬到温哥华住,开始时非常乱,上屋搬下屋已经够忙的,别说从香港搬到加拿大。
先挤在大成的王老五公寓,地方不够用,四出去找房子,大成喜欢花园洋房,我qíng愿选大厦,他赞成租,我习惯买。
争论半晌,一人赢一半。租了大厦的公寓,三间大房,两个客厅,玻璃露台。月租一千,不便宜。在香港,我老听传说,以为外国房子烂贱。
等租到房子,安顿下来,已经有老夫老妻之感。
我老咕哝:「这么贵的租,不如买下来。」
他说:「太太,那笔款子的利息足够jiāo租,担心什么,把大笔钱压死在一项投资上,不划算。」
在香港,我的主意顶qiáng,来到异乡为异客,渐渐为大成占了上风。
我并没有找工作做。
不想再辛苦。
在全世界找高薪的工作都不是易事,包括香港在内,非得从头开始,打底层做起。
离开中环那一年我的月薪已经颇钜,也明知无法再屈就,所以gān脆转变习惯做主妇。
大成并没担心我的适应能力,我会在墨尔本渡过四年大学生涯,该处更闷更苦燥。
做事的时候老是盼望有个大假期,真的休息下来,一年什么都足够,不由得向往起以前走路都小跑步的雄姿来。
以前中环也有人认识我,时髦的职业女xing,爱说笑,独立,肯吃苦。
现在往超级市场一站,跟其他唐人街的主妇没什么分别,不知道为什么,一失去工作也就失去那个劲。
现在我套着大成的毛衣便可以过一天。说是另有一番风味,但到底有点滑稽。
大成说我像大学生。自然,学生都是随和的,不修边幅的。
我没有再进学校,我并不好学,而且也受够了。
亦没有视日煮三餐为人生大事,在家我们吃得很简单,要不往外跑,吃龙虾去。
日常时间平均用在阅读、家务、躲懒上头。
真的,或许应该生一个孩子了。孩子长得一两岁,便会得蹒跚的走过来,伏在母亲的膝盖上,温馨地表示亲爱。
不过也有现实苦恼的一面,雇保姆是不可能的事,半夜起chuáng喂奶极其可怕,白天一一难移。
故此想管想,下决心还待将来。
时间过得真快,一蹉跎便三年。最近我买了画具回来,开始写生,有时在史丹利公园逗留至天黑。
大成的薪水是有限的,税金高达收入三分一,在外国做太太,跟在全世界做太太一样,身边有些私蓄较为安全。
再说,我们这一代女人,早已忘了如何做伸手牌,自由需要付出代价,谁说不然。
身边没有余钱自然也捱得过去,但已经用惯最好的润面霜、剪最时髦的发型,一时节缩不来。再说,为什么一个女人看上去潇洒时髦,另一个村气土气,倒与文凭无关,完全是,穿什么在作祟。
大成也知道我不用靠他。
他没有问我靠什么。因为他对我的过去不感兴趣。
但是他也该知道,即使年薪六十万港元的女xing,到头来也不会有什么剩下,因为那种排场那种架势都非钱莫办。
这就是为什么许多红星到老潦倒的原因。
至于我此刻可以做得逍遥自在,那是因为曾经有人对我慷慨馈赠的缘故。
过去,我做过一个男人的qíng妇。
他与我共同生活两年,分手之时,给我一笔款子。
不然你以为从良那么容易?身边有个钱,只要看到喜欢的男人,就可以一头撞过去,否则担心衣食住行,一踌躇就蹉跎。
说得难听,也确是事实。
倘若我不是胸有成竹,哪敢离乡别井嫁到这种地方来吃西北风。
那个时候,我还年轻,我以为那个人会娶我。但他没有,他听他父亲的命令,娶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对他事业有帮助的女子。
不是合法的妻,就是qíng妇,我无奈地做了别人两年qíng人,他觉得委屈我,故此补偿我。
刚在我认为婚姻生活挺有意思之时,他写信来给我。第一封信是半年前收到的。
他居然会写信,真是太难得,再去想法打听到我的地址,更加稀罕。
开头他诉苦,说他那娘家富甲一方的妻子如何与他志趣不合,然后就表示想念我。
我以为他开玩笑。
后来信越来越多,礼物接踵而来,家中不是多了一整套的水晶瓶子,就是一打半打的时款大衣。
过去是过去,我并不记念这个人。
男人再阔绰也没有用,如果他不爱惜女人,只把女人当玩偶,光有钱是无用的。
后来我学乖了,把包裹与信退回去,让它们环游世界。
他于是打电报来。
邮差是个老伯伯,开始取笑我:——
「你要请我喝啤酒,一天见你三次。」
「到底是哪个罗密欧?」
「当心我告诉你那一家之主。」
我净微笑。
我不敢把电报退回去,怕他撒赖索xing打电话来。区区长途电话费可奈他不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