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只有老人和司机在,穆晋北抱起她就钻进车子里送医院,在车里看到小丫头睁开一只眼睛朝他做鬼脸,也冲她眨了眨眼睛。
一切都是俞乐言安排好的,她带了沈念眉到医院食堂里跟他汇合,祝他们有qíng人终成眷属。
穆晋北无限感激,“大嫂,这次多亏有你帮我们,谢谢。”
她轻轻拍了拍他,“不管去了哪里,跟沈小姐好好的,那我现在做的就都是值得的。”
“我知道,你放心吧大嫂。念眉不是康欣,我也不是大哥,我知道谁才是真正适合我的人。”
乐言笑了笑,真是奇怪,如今再听到康欣的名字,已经平静得就像听到一个失去联络的故人,再不会有以前那么大的反应了。
穆晋北顿了顿,“大哥会不会为难你?”
她摇头,“都已经离婚了,还能怎么为难我呢?不要紧的,你们先走吧,时间不等人。”
思思抱住她,悄声道:“妈妈,二婶婶真漂亮,她跟二叔以后还会回来吗?”
乐言亲了亲她,没有回答,反倒是说起另外一件事来:“今天思思做得很棒,装作生病,帮了二叔他们很大的忙。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就像仙女的魔法,可以帮助别人,但也只能用一次。宝宝现在长大了,妈妈也在长大,所以要工作,不是随时都能陪在宝宝身边。这样你更要健健康康的,真的生病了妈妈会很担心,爸爸也是。像你那天故意把自己弄得着凉发烧,跟今天这种做做样子是不一样的,把爸爸妈妈都吓坏了,明白吗?”
思思毕竟不是擅长撒谎的孩子,小把戏被妈妈一戳穿,就不好意思地低头认错,“我错了妈妈,我就是想让你来看我,以后不这样了。”
乐言点头,把她抱进怀里,轻声抚慰。
…
纸肯定是包不住火的,穆晋北走了,穆皖南第一个找到俞乐言,怒火冲天:“晋北呢,你把他们藏哪儿去了?”
她早已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我不知道。”这是实话。
“是你放他们走的,你不知道谁知道?”
她抬起眼看他,眼底是一片清明,“你冷静一点,晋北是你的弟弟,不是囚犯。他早就已经过了十八岁的年纪,现在是个成年人了,想跟什么人在一起,想到哪里去,都是他的自由,你没有权利gān涉。”
他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道:“我再问你一次,他跟那个戏子去了哪里?航班还是火车,什么时候离开北京城?”
“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让我说什么……啊!”
他已经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拉到跟前来,“俞乐言,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那是我亲弟弟,他的婚事如果搞砸了,不仅是他一个人难受,全家都得跟他受累!你不是最喜欢把界限划得一清二楚吗?你跟我已经离婚了,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管我们家里的事儿!”
“是,我没资格管。”乐言胳膊上被他握住的那一块有如火烧的痛,却还是昂起头道,“你以为你就有资格管吗?他是成年人,完全可以做自己的主,就算是家长也要尊重他的意愿。作为兄长,假如你要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那至少应该要有成功的经验吧?可你有什么呢,你连自己的感qíng都处理得一团糟!”
穆皖南气极反笑,“你说什么?”
她也深深呼吸,“你是在嫉妒吗?你这样反对他跟沈小姐在一起,不仅仅是因为她昆曲演员的身份吧,毕竟现在已经不是旧社会了。那么我能想到的就只剩下嫉妒了。你嫉妒他能够有这样的机会跟自己心爱的人一起逃出这个桎梏,嫉妒有人帮助他们,嫉妒他们居然可以放得下一切,嫉妒……”
“够了!”他大声喝止她,眼睛里拉满血丝,一字一句慢慢地说着,“你gān脆说我变态,我得不到的……也不愿意看到别人得到。”
“你到现在还是看不清吗?”乐言的眼睛也发红,“晋北不是当年的你,你放不下的他都能放下,而沈小姐也不是康欣,至少她没有收下你妈妈开出的价钱。”
穆晋北脸色无比难看,“你说什么?”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当年你完全可以继续留在高翻局成为前途无量的年轻外jiāo官,你爸妈拿前程威胁你跟康欣分开,你为了跟她在一起不惜辞掉工作,没想到她却在那段期间收了你妈妈给她的钱。一百五十万而已,放在今天算什么呢?可那时就当给你的爱qíng标了价,你穆皖南的爱qíng,就值一百五十万。”
“俞乐言,你……你真是……”往事重提,像山一样重重压在他胸口,让他喘不上气来,手上用力再用力,恨不得捏碎她的骨头。
“所以她是不可能跟你走的,就算你辞掉了工作,那一百五十万也还回到你妈妈手里,可你们已经不可能再一起离开了。沈小姐却没有收你妈妈的钱,她也有困难,可她一门心思都在晋北身上,百分之百地信赖他。他们在一起比你和康欣坚定多了!”
她一口气说完想说的话,自己也是气喘吁吁,跟穆皖南对峙着,像笼中的两只困shòu,仿佛下一秒就要互相撕咬。
但她知道她只能到这一步了,她的獠牙不够长不够尖利,永远无法像他过去伤害她时那样毫不留力地深入骨血。
她只是在虚张声势,用她总是无意中听说的、过去总是在她面前被遮掩到的那些真相,拼拼凑凑,还原出他们都不愿回想和面对的事实。
剩下的都是虚张声势。
☆、第42章 谁的错
她闭上眼睛。
爷们儿的颜面多么重要啊,尤其是穆皖南这样骄傲自矜的人,这时肯定是气急了,她隔着不到一掌的距离,能感觉到他呼吸的急促和热力,那是他体内怒火燃烧的温度吧?
他或许会给她一耳光,或者像以前那样掐住她的颈,用一种同归于尽的方式,让她陪他一起疼。
可这回她猜错了,他没有发作,反倒是渐渐冷静下来,用她最熟悉的漠然睥睨着她,“你以为你能帮到他们是吗?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正经八百儿地站在道德制高点了是吗?还是你想用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不错啊,我确实觉得你这个样子,比以前有味道多了!”
他放开她的胳膊,有点轻佻地捏了捏她的下巴。
她重重地挡开他的手,“穆皖南,别太瞧得起自个儿了,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成的。”
他点头,终于松手放开她,一步步退后,指了指她,“你在这儿等着,等我找到老二他们,再回来跟你好好算这笔账。”
穆晋北他们不会待在北京城,只要他们想走,总有办法能查到的。
乐言疲累地坐回椅子上,她已经尽了力,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祈祷他们不要被穆皖南截住。
然而上帝导演人生的聚散离合,总喜欢用谁也猜不到的剧本。
穆皖南和戴国芳亲自到机场将穆晋北和沈念眉堵个正着,冲突是难免的,只是没人料到穆晋北挨了母亲气急败坏的一耳光之后,当即晕倒在地,被紧急送往医院。
乐言赶到医院的时候,长而空的病房走廊里只有穆皖南一个人坐在那里。
天气已经很有点凉了,他却把西服脱下来扔在一边,只穿了浅色条纹的衬衫,深佝着背脊,看不到脸上的表qíng,只是那样的姿态就仿佛身体里有难以忍受的疼痛。
她朝他缓步走过去,高跟鞋笃笃敲打着水磨石的地面,她听起来都觉得有点陌生,有点寂寥,他却知道是她来了,慢慢地抬起头来,深深看了她一眼。
“晋北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他看了看对面的病房,乐言顺着他的目光看进去,虚掩着的门fèng里,能看到穆晋北躺在病chuáng上,沈念眉正陪他说话。
一切就像一场梦似的,乐言没有经历机场的那一幕,无法想象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是怎么发生的。
病chuáng上的穆晋北看起来还是跟之前一样俊朗健谈,甚至jīng神奕奕,怎么就被确诊为脑血管畸形的?
“会不会是医生弄错了,要不要……换家医院再试试看?”她也知道这样自欺欺人的安慰只是徒劳,这已经是全城甚至全国最好的医院。
穆皖南半晌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拉住她的手腕往走廊的另一端走。
乐言有点莫名,“你带我去哪里?”
他一直沉默,拉着他的手并没有像之前对她发脾气时那样使很大力气,但却握得很牢,让她挣脱不了,仿佛要牵着她沿这长长的白色走廊永远走下去一样。
他带着她下楼,楼下就是肿瘤科,迎面遇上一位男医生,大概跟穆皖南差不多年纪,两人像是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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