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宏依旧没有动。
“安安,安安!你别闹了,快起来,我……我腿疼。”路云帆抽着气,又一次拉安宏的手臂。
安宏终于有了一点动静,她慢慢地坐起身,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路云帆,面无表qíng。
“安安……”
安宏从地上爬了起来,走了几步捡起路云帆的肘拐,走回来递给了他,又蹲下/身抱住他的腋下,用力将他提了起来。
路云帆毕竟是个男人,身材高,分量也不轻,安宏拉抱着他,觉得非常吃力。
好不容易等他拄着肘拐站稳了,安宏就松开了手。
路云帆脚步一踉,他抬起头来,看着安宏已经转身走开。
两个人身上都是泥水的痕迹,安宏披头散发,láng狈无比,她捡起地上的包,慢慢地往街的另一头走去。
没有回头。
路云帆的腿很痛,却远不及心里的痛来得剧烈。看着安宏摇晃着身子越走越远,他突然拄着肘拐就追了上去。
左脚踩在地上,每一步都像刀割般得疼,可是路云帆的步子却十分坚定,他终于追上了她,再一次从身后拉住了她的手。
安宏定住了身形,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了,她只是想不明白,这都是怎么了。
刚才的他们,像两只野shòu一样在雨中厮打,她以为狠下心来的那一脚,能灭了他所有的希望,没想到,路云帆还是如多年前一样,不管她对他说什么做什么,他依旧会追在她身后。
只是,一切都已经改变了,不是吗?他已不是过去的他,她也不是过去的她了,褪去了青涩,他们留给彼此的,就只剩下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何必要把好不容易痊愈的伤疤再一次揭开呢?
安宏不明白,路云帆究竟要做什么,要对她说什么,他究竟想得到什么?
她回过头去看他,他的脸上都沾了泥水,一张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苍白,眼睛里写满了痛楚,还藏着一些更深的东西。
他们就这样看着对方,不动,也不说话。
良久以后,路云帆率先开了口:“我见过陈航了。”
安宏身子一颤,她瞪着眼睛看着路云帆,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安安……”
“路云帆,我最后和你说一次。”安宏突然笑了起来,她淡淡地说,“一切都过去了。”
“真的么?”路云帆扣着她的手腕,用了用力,“真的都过去了么?”
“真的,都过去了。路云帆,我们结束了,我不欠你了。你回去吧,好好过日子,好好对她,把我忘了,把过去都忘了,好吗?”
“你会把我忘掉吗?安安。”路云帆的眼神里浮起了一层伤,“就像六年前那样,你真的能把我忘掉吗?”
安宏呆滞地看着他,说:“能啊,为什么不能?路云帆,你不要把自己想得太伟大。六年前我能忘掉你,现在一样能。”
“放屁!!”路云帆生气了,他用力地拉了把安宏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面前,“你根本就没有忘掉过我,是不是?安安!”
“你神经病啊!你以为你是谁啊!”安宏的脸色冷了下来,她又开始挣扎,“放开我!路云帆!我早已经把你忘记了!要不是你又冒出来,我压根儿都不记得你了!!”
“你胡说!你骗我还要骗自己!安安!你根本就没有忘掉过我!是不是?是不是?!”
“这重要吗?!”安宏扯着自己的手,凄凉地笑,“我们已经回不去了!路云帆!我们回不去了!你懂不懂啊?你到底懂不懂啊?!”
路云帆抿着嘴唇,眼里像是要冒出火来,他突然拉着安宏就大步地走起来。
他的身子晃得很厉害,肘拐重重地落在地上,承载着他身体一半的重量。
安宏被他拖着走,她甩着包打他,大声地喊:“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回家!!你放开我!”
路云帆好像已经体会不到腿上的痛了,他拖着安宏一直走到酒吧街的街口,那里停着一溜儿的出租车。
路云帆打开一辆车的车门,一把把安宏推进了后座,随后自己也坐了进去,他们满身的泥泞,立刻把出租车后座的白色座套/弄脏了。安宏还在挣扎,无奈出租车的另一边车门是锁着的,她逃不开,路云帆咬牙抓着她不停拍打的手,两个人在后座纠缠不停。司机吓了一跳,回头喊:“喂喂!你俩怎么回事?在泥里滚过啦?把我车子都弄脏了我还怎么做生意啊!要闹下去闹!”
路云帆掏出500块塞给司机:“不用找了,去现代宾馆!”
司机一愣,收好钱说声“好嘞”,就发动了车子。
出租车开了起来,雨刮器似乎不太好,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安宏终于安静了下来,她扭过脸看着车窗外,雨水在车窗上流淌,街景看不清晰,只余下闪烁的光影。
路云帆放松了jīng神,才感觉到腿上尖锐的痛,他几乎说不出话来,疲倦地靠在车后座上,左手按着左膝盖,感觉全身的肌ròu都绷得紧紧的,额头上立时又沁出了冷汗。
他看着几乎是背对着他的安宏,心想,等她冷静一些后,一定要好好地和她谈一谈,如陈航所说,把话说开。这些事,梗在他们心中,已经太久太久了。
车子到了现代宾馆,路云帆拖着安宏下车,安宏看着他的样子,实在是太láng狈太痛苦,终于不再挣扎。
路云帆和安宏在宾馆保安惊愕的目光中走向前台,他丢出自己的身份证和信用卡:“豪华套房,一间。”
办完入住手续,他又拽着安宏进了电梯,最后到了房间。
一进门,路云帆就看到了门边穿衣镜中的自己,真是有多久没有这么糟糕过了。他关上门,把安宏推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自己也放下肘拐坐了下来。
“噢————”左膝盖的弯曲又带来一阵疼,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路云帆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声。他弯下腰抱着膝盖,肩背不停地抖动着。
安宏在边上看着他,这时候突然觉得有些无措,她迟疑着伸出了手,搭在他的背上,问:“要不要陪你去医院?”
“不用……”路云帆咬着牙回答,“一会儿就好,没事。”
“会不会又摔坏了骨头?去医院看看吧。”
“你心疼了?”他扭过头来,表qíng都有些扭曲了,“刚才踩的时候可是一点儿也没犹豫啊!”
“……”
“你先去洗澡吧,洗完我洗,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我有话和你说。”
“我要回家。”
“不行。”
“我要回家!”
“不行!”
“我……”安宏瞪他,“我睡沙发。”
路云帆头疼,他指指沙发,沉声说:“我睡沙发,你放心,今晚我没力气碰你。”
“你腿不好,我睡沙发。”
“废什么话!赶紧洗澡去,小心感冒发烧!”他身体不舒服,脾气也躁了起来。
安宏撇撇嘴,知道这天晚上两人已经不能好好说话了,起身就往卧室走去。
镜子里的自己就像个在泥里滚过的猴子,脸上的妆已经被雨冲得看不出了,只余下眼睛周围还有一圈黑晕。安宏心想,这眼影和睫毛膏的防水xing真是不错,淋了这么久的雨都还没被洗掉。
她褪下耳环、手链,仔仔细细地洗了澡洗了头,披上浴袍走到客厅时,发现路云帆已经倚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的左腿搁在沙发上,右腿假肢还是踩在地上,脑袋靠在沙发扶手上,睡得很沉。
他个子高,沙发不够长,左脚就伸出了沙发坐垫,脏兮兮的一个人,把白色的真皮沙发都弄脏了许多。
安宏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睡脸。
他真的是疼坏了,睡梦中都是拧着眉的,嘴唇抿得很紧,一张脸白得像纸一样。
安宏拍了拍他的手臂:“醒醒,路云帆,洗了澡再睡。”
“唔……疼。”路云帆一把抓住了安宏的手,迷迷糊糊地说,“安安……我腿疼。”
“那去医院啊!”安宏在他身边坐下来,轻轻地捏了下他的左腿。
“噢————”路云帆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别捏!很痛!”
安宏立刻收了手,路云帆慢慢地坐了起来,晃了晃自己的头,看着穿着浴袍的安宏,笑了笑,“洗好了?”
“恩,你赶紧去洗吧。”
路云帆想了想,说:“我去洗手间脱假肢,这儿脱了就走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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