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垂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哇哇大哭的谦谦,又抬头看看夏成,她只是很乖巧地说:“哦。”
夏成记起女儿的眼神,一个七岁女孩的眼神,那么失望,那么冷。
第二天,夏成来到公司,刚走进大厅,就看到沙发上安静地坐着一个人。
徐沁恒衣着整齐,坐得很端正,他一直侧着脑袋,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红白相间的盲杖靠在他的肩头,他没有戴墨镜,眼睑低垂,神色平静。
前台小姐刚要向夏成打招呼,夏成就将食指竖到唇边,叫她噤声。
他大摇大摆地从徐沁恒面前走过,沙发上的男人果然一点也没反应。
哼,瞎子。
夏成一进办公室,就给前台小姐打了电话。
前台小姐说:“他很早就来了,我7点50分来上班,他已经站在公司门口了,说是找您。我想给您打电话,他说不用,在大厅等您就行。”
夏成揉揉额角,叫她出去:“叫保安上来,公司大厅坐这么一个人,像什么样子。”
一会儿后,夏成站在落地玻璃后,看着两个保安走到徐沁恒身边,对他说了几句话,徐沁恒无奈地站了起来,盲杖点地,跟着保安走出了公司。
夏成冷哼一声,拉上了百叶窗。
下午3点,夏成外出开会,带着助理走到公司楼下,就看到徐沁恒坐在了一楼门厅的沙发上。
他皱起眉,大踏步地出来后,找到保安,低声说:“把里面那个瞎子赶出去。”
保安虽有些不忍心,也只能答应。
第二天早上,夏成从地下车库坐电梯上楼,他突然想到了前一天的事,将电梯停在了一楼。
走到一楼门厅,他看了一圈,很满意地发现徐沁恒并不在。
正要转身,他突然停住脚步,看到公司外的花坛边,如雕塑般地坐着一个人。
他戴上了墨镜,换了一件衬衣,一样得整洁gān净,花坛边没有树木遮挡,五月的太阳就这样照在他身上,他却毫不在意。
夏成嗤笑一声,漠然地进了电梯。
下班的时候,他没有直接下-1楼,而是走到一楼去看,果然,徐沁恒还在。
夏成找到保安,问:“他在外面待了一天了?”
保安点头:“是啊,我带他上了三回厕所,给他倒了水喝,中午时有个小姑娘来给他送了饭,陪着他坐了两个小时,又走了。他一直就坐在那儿,说要等您。”
夏成觉得头疼:“你们看着点儿,别让他晒中暑了。”
“好的,夏总。”
徐沁恒每天都来,从早上8点一直等到下午5点半,有路过的市民认出他便是那个夺子官司里的盲人老板,纷纷来问他如今qíng况如何,徐沁恒也不回答,只是感谢他们的关心。
夏成每天都会在大楼里看着他,他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有一天,下雨了。
夏成到公司时,看到徐沁恒撑着伞、拄着盲杖站在雨中,花坛边都是泥泞,坐不了人。
夏成冷冷地看了一会儿,上楼。
中午时,不知怎么的,他下了楼,透过大玻璃,一眼就看到沈丹撑着伞站在徐沁恒身边,徐沁恒手里端着饭盒,正在吃饭。
夏成隐在立柱后,偷偷地打量他们。
沈丹看着他吃,一会儿以后,她掏出纸巾,替他擦了擦脸,虽然距离很远,夏成却能看清两个人的神qíng。
徐沁恒神色有些疲惫,唇边却依然挂着笑,沈丹脸上写满了心疼,看徐沁恒吃完了,她收拾了饭盒,挽住了徐沁恒的胳膊,两个人贴着身子站在了小小的伞下。
雨并不小,徐沁恒人又高大,一把伞撑在两人头顶,不免有雨水扫入,夏成看到徐沁恒将伞都移到了沈丹的头上,自己的半边身子就露在了雨中。
很快,沈丹便发现了,她懊恼地拍了他一下,bī着徐沁恒将伞移过去,然后又拿出纸巾,替他擦拭淋湿的衣服、手臂。
夏成再也看不下去,冷着脸孔上了楼。
天空yīn沉沉的,雨下了一整天。
空气cháo湿得让人郁闷,公司里的小姑娘都在说这场雨终于chuī散了初夏的暑气,语气里满是雀跃,夏成却觉得这场雨下得令人窒息。
他给方燕萍打电话,想要和星星聊聊天,方燕萍却是冷淡地说了一句:“星星在睡觉。”然后“吧嗒”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夏成烦躁地耙了耙自己的头发,“砰”一声就把手机摔了出去。
他点起烟,在办公室里绕了好几圈,终于下楼。
耳边只有“哗啦啦”的雨声和街上车辆穿梭的声音,徐沁恒拄着盲杖站在雨中,他已经站了7个小时,说不累,一定是假的。
沈丹每天都想陪他一起等,他拒绝了。他想要和夏成谈谈,以男人的方式,如果沈丹在,她一定会沉不住气,会激动崩溃。
有个人由远及近,步子迈得很大,似乎在向他走来。
徐沁恒悄悄地弯起了嘴角,他知道,夏成来了。
“你到底想要怎样?”夏成站到徐沁恒几步开外,他没撑伞,声音低沉。
徐沁恒转了转身子,面向他:“夏先生,我只是想要接回谦谦。”
“谦谦不是判给你们了么,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夏成的声音yīn郁,“你们一直都是谦谦的监护人,这时候怎么来问我要孩子了。”
徐沁恒也不恼,心平气和地说:“夏先生,咱们不要说这些台面上的话了,你放心,我身上没有任何录音设备,你不放心可以搜身,我来找你,只是想与你谈一谈,我觉得,你对我和丹丹有一些误会。”
“误会?”夏成冷笑,“我是真不知道,徐先生这么有办法,就这么个小官司,都能闹到新làng搜狐去,现在你又来和我说这是误会,我可真是担不起。”
徐沁恒沉吟了一下,开口:“其实,我要说的话很简单。夏先生,自从你知道了谦谦的存在,就想着要将他接过去,我理解你的心qíng,你有很好的经济条件,可以提供给谦谦优良的生活环境和求学途径,你觉得谦谦跟着我们,日子会过得清贫,这都是正常的,每个父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得更好,像我也一样,虽然我看不见,但我一直在想办法改善家里的经济条件,我和沈丹苦一点累一点没关系,只要谦谦能过得好就行。”
夏成皱起眉:“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徐沁恒继续说:“我说你误会了我和沈丹,是因为我们并没有想霸着谦谦,当初,沈丹怀了孕,怎么也找不到你,她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更何况是堕胎,急得差点跳楼。那个时候,我与她认识,接触了一段时间后,我发现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所以,我决定和她结婚,让她生下孩子。三年多了,我的确有想过如果沈丹再遇到你会如何,我相信沈丹,她会留在我身边,只是关于谦谦,我真的不确定。在你出现之前,所有人都以为谦谦是我的儿子,我认为这对他的成长更有利,虽然我知道会有纸包不住火的那一天,但我还是自私地希望这一天能够晚点到来。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快出现。”
他想了想,又说,“夏先生,现在你把谦谦藏起来,你觉得报复到了我和沈丹,你心里也许会觉得很慡,但你有没有想过谦谦?你有没有想过,这些行为,对这样年纪的一个孩子,会造成怎样的影响。现在的你,不能在谦谦身边,我和沈丹也见不到他,谦谦就变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现在正是他心理发育的关键期,我很担心,长期与父母分离,会对他的成长不利。夏先生,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让谦谦回到我和沈丹身边,他会快乐许多,你并不是失去了一个儿子,而是让谦谦,多了一个爸爸。等谦谦再长大一些,我会将这些事告诉他,我会告诉他,他有两个爸爸,两个爸爸都很爱他,他是个很幸运的孩子。”
徐沁恒的话令夏成陷入了沉思,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很想念星星。
徐沁恒似乎能探得他的想法,离开的时候,他说:“夏先生,我知道你还有一个女儿,现在也不在你身边,其实,小孩子真的需要爸爸妈妈更多的关心陪伴,你与其将jīng力花在对付我和沈丹、藏匿谦谦身上,还不如,多关心下你的女儿。时间是过得很快的,一眨眼,你的女儿就会长大了,我想,你并不希望长大后的她,想到的父亲,是个冷漠疏离的男人,所以,现在还不算太晚。”
说完这些,徐沁恒就离开了,他一手撑伞,一手盲杖点地,走得很慢很慢。
夏成看着他走到路边,拿出手机打了电话,二十分钟后,沈丹就来接他了。
夏成依旧站在雨中,浑身早已湿透,他看到沈丹远远地向他看了一眼,接着就挽着徐沁恒,走去了公jiāo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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