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皇族和重臣们地帐篷自然更小一圈,按着地位高低层层围在皇帐四周,直如众星捧月一般。
休整一晚后,chūn猎于翌日正式开始。梅长苏虽然也换了劲装跟在靖王旁侧,但连半枝箭也没带,显然是不打算跟这个“猎”字沾任何关系。随同伴驾的人大部分都听过他地名头,不免要过来招呼,所以这一路都是在回礼中走过地。到了猎台前,梁帝命高湛召他和靖王一起上台,笑着闲谈了几句,虽然没说什么实在的内容,但至少表明了一个爱重地态度,给周边的皇室亲贵们看看。
chūn季由于是万物繁衍的季节,本不宜杀生,所以chūn猎与秋猎不同,是以祭仪为主,没有竞技,大家进林子里转来转去,不过是做做样子,除了偶尔she两只野兔野jī什么的,一般不会she杀鹿、獐等常规猎品。
梁帝一早主持了开猎祭典,又在随身侍卫的重重保护下进密林中转了一个时辰,最后带着两只野jī回帐。他毕竟年迈,午膳后便倦意难当,在静妃的轻柔捶打下昏昏入睡,不多时便睡得鼻息沉沉了。
静妃得了这个空闲,忙命高湛细心守着,自己脱身出来。一面朝旁侧的妃帐中走,一面吩咐贴身的侍女道:“快去靖王处,叫他请苏先生来见我。”
第七卷 qíng义千秋 第十章 相见
靖王是陪同梁帝一起从猎场返回的,送父亲回帐后他便告退了。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前往皇三子豫王和皇五子淮王的营地拜访。这两位王爷与靖王的关系虽然不算很亲近,但总体来说也还不错。以前每年chūn猎时,太子誉王高高在上,只围着梁帝打转儿,这三兄弟位份相近,反而常在一处。不过今年靖王的地位已非昔日可比,那两人也没敢象往年一样随随便便上门来,所以靖王有了空闲,便自己主动找了过去。豫王淮王的帐篷挨在一处,为了接待靖王,大家聚在中间的空地上,铺席烤ròu佐酒,倒也其乐融融。
正当大家酒足饭饱,开始喝茶消食时,静妃的侍女在列战英的陪同下找了过来,远处还有一个梅长苏站着等候。一听说是静贵妃相召,豫王和淮王哪里敢耽搁他,急忙起身送客。
从皇子们的营地到皇帐并不远,只是中间要过禁军的守护区。蒙挚站在高大的木栅门前行礼相送,眸色深深地看了梅长苏一眼,后者淡淡地回他一笑,神色平静。
到了静妃营帐前,侍女略加通报,两人便一前一后走了进去。整个营帐内陈设简单清慡,仅有一案一榻双几,还有四五张圈背矮椅,静妃穿着一件灰貂皮褂,配素色长裙,因服孝的缘故,头上只戴了银饰,整个人看起来雍容素净,柔和温婉。见到儿子跪下行礼,她笑着伸手相搀。
“母亲,这位就是苏先生。”靖王抬一抬手,介绍道。
梅长苏上前,躬身施礼。“苏某见过静妃娘娘。他本就站在靖王身后不过一步之遥的地方,静妃早已瞥见他的身影,只是心qíng复杂。未敢细看,此时面对面相向而立。看着那单薄的体态,听着那陌生的声音,突觉心中幽凉,喉间发紧,半天也未能说出一个字来。
“母亲。您身体不适吗?”靖王察觉有异,轻轻扶住了静妃地手臂。
静妃勉qiáng一笑,稳了稳心神,道:“……苏先生一路辛苦了,请坐。”
梅长苏谢了座,在客位坐下,静妃这时已稍稍平定了一下qíng绪,命人上茶,客气地问道:“苏先生在京城已经住了一年多了吧?还住得惯吗?”
“只是冬天冷些。其他的还好。”
“先生怕冷?”
“是。”
静妃便回头对靖王道:“你最不会照顾人的,有没有注意到先生帐篷里炭火可够?这野外扎营,可要比屋子里更冷些。”
梅长苏笑道:“谢娘娘关心。殿下照应得很是周全,现在大家都不愿意进我地帐了。觉得里面热呢。”
静妃摇头道:“这几日不比家居。你时常要帐内帐外地走动,如果里面极暖。外面极冷,只怕更易成病,帐内还是多通气,确保温度适宜的好。”
“娘娘果然深谙保养医道,”梅长苏欠了欠身,“我家里也有一位大夫,只是这几日没有随行,我只好一味地保暖,多谢娘娘指点。
“先生冒风而来,不宜饮此茶。”静妃随即扬声召来侍女,吩咐道,“去取紫姜茶来。”
侍女领命而去,不多时便捧来一个紫砂茶壶和一只小杯。梅长苏见静妃起身亲自斟茶,忙谦谢道:“怎敢劳动娘娘,请这位姐姐斟吧。”
静妃浅浅一笑,命侍女退下,端起茶杯道:“先生为景琰如此尽力,我礼敬一杯清茶也是应该地。”说着便将手中小杯递了过去,谁知一失手,杯身滑落,姜茶水飞溅而出,全都洒在梅长苏的袖上。
“哎呀,先生烫到没有?”静妃忙摸出手巾为他擦拭,靖王也赶了过来。
梅长苏知道静妃之意,心中有些酸楚,于是没有闪躲,由着她趁势将自己的衣袖卷起。
静妃看到那光滑无痕的手臂时,表qíng与霓凰郡主一模一样,只是她的qíng绪更加内敛些,怔怔地后退一步,便没有了更多地动作。“苏某并未受伤,娘娘不必在意。”梅长苏将视线移开,低声说了一句。靖王扶着母亲回到原位,神色有些疑惑,想要问,又不知该问什么,犹豫了一下方道:“母亲今天好似神思困倦,不如休息一下,我与苏先生改日再来可好?”
静妃若有所思,竟没有理会儿子的话,沉默了片刻,突然又对梅长苏道:“苏先生那本《翔地记》,我很喜欢。上面提到涂州一处飞瀑,我看先生的批注,应该是去过那个地方的吧?”
“是。”
“听书中描述,此瀑飞流直下,气势壮观,恨我不能亲见。不过我一时记不太清,这飞瀑到底是在涂州的哪个县府啊?”
梅长苏的视线微微一颤,抿紧了嘴角。涂州溱潆府,十分简单的答案,却是亡母的闺名。他虽然知道静妃此问何意,却又终究不能坦然出口,所以迟疑了片刻后,还是无奈地摇头,“苏某也不太记得了。”
静妃静静地凝望着他,不知因为什么,眸色变得澄澈而又忧伤。靖王有些不安地看看母妃,问道:“母亲很想去看这个瀑布吗?孩儿倒还记得,那个地方是……”
“你不必说,”静妃快速地截断了他,“我问问罢了,哪里出得去?”
“娘娘现在身份贵重,确实不能随意出行,只能委屈些,留作遗憾了。”梅长苏垂下眼帘,劝了一句。
“身份贵重……”静妃郁郁一笑,容色有些黯淡,“不说这个了。我看先生气促不均,面色透白,病势应已缠绵了许久。平常都吃什么药?”“是些调补的药吧,我也不太懂,都听大夫地。”
“我倒还略通医道。先生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切一切脉?”
她当着靖王的面这样说。梅长苏当然不能介意,反而是萧景琰从旁劝道:“母亲,苏先生身边已有名医,您不必……”
“我只是切切脉,又不扎针行药。有什么打紧地?”静妃柔柔地一笑,“你不知道但凡医者,都想多见识几个病例吗?”
靖王知道母亲xingqíng虽温婉,可一旦开始坚持什么,就很难改变,只得起身,将她的座椅移至梅长苏身边,又取来一只小小地枕包。
梅长苏地双手,在袖中微微捏紧。他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当然清楚,可是他却不知道静妃地医道已修到了什么程度,自然也就拿不准这只手一伸出去。秘密是否还保得住。
不过此刻的局面,已由不得他选择。静妃幽深哀凉的目光。也让他无法拒绝,所以最后。他还是缓缓地将左手手腕平放在了枕包之上。
静妃宁神调息,慢慢将两根手指按在了梅长苏的腕间,垂目诊了半日,一直久到让人觉得异样的地步,手指方缓缓放松。
靖王躬下身子,正要开口询问qíng形如何,谁知定晴一看,不由大惊失色。只见静妃将手收回后,回腕便掩住了朱唇,翻卷地长睫下,泪水如同走珠一般跌落下来,止也不止住。萧景琰已有多年未曾见自己这位淡泊宁静的母亲落泪,心头自然大骇,立即屈膝跪下,急急问道:“母亲怎么了?如有什么不舒心的事,尽可以吩咐儿子去料理……”
静妃深吸着气,却仍是止不住地抽咽。越是平日里安稳持重的人,一旦qíng绪决堤,越是难以平息。她扶着儿子的肩,凭他怎么问,也只是落泪摇头,哭了好一阵,才轻声道:“景……景琰,你今日……可有去向父皇请安?”
她哭成这样,却问出如此一句话来,靖王一时更加无措,“我与父皇……上午一直在一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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