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最后是怎么察觉到地?”静妃叹息着问道。
“今天有事,和言侯聊了几句……”萧景琰上前一步,在母亲膝前蹲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是……小殊他现在到底怎么了?您给他诊完脉就掉泪,他是不是病得很重?”
静妃想了想,慢慢点点头:“很重……”
“那要怎么办?”萧景琰突然觉得一阵心慌,猛地抓住了母亲的手,“小殊那么信得过母亲地医术,您应该有办法吧?”
静妃沉吟了片刻,垂下眼睫遮住眸色,轻声道:“小殊身边有比我医道更好地人,想必能够保他无事……”
“那他这个病,要治多久才会好?”
“这个……说不准,也许明天……也许明年……”
如果萧景琰能够明白母亲这句话的真实意思,他一定会立即跳起来,可惜他并不知道,所以反而觉得有些安慰,“不管多久,能治好就行。可是,为什么生个病,容貌就会变成现在这样?”静妃摇摇头,“小殊地容貌改变,不是因为生病,而是他以前中过一种火寒之毒,解完毒之后,身体容颜便会发生极大的变化……”
“那他变了,就是说毒已经被解掉了,是不是?”萧景琰微微有些欣喜,“因为解毒,所以身体才会变得这么弱,容易生病,需要时间休养才能养好,是不是?”
静妃怔怔地看了他良久,才轻微地点了一下头,“是……”
“这样就好,”萧景琰紧绷的全身总算放松了一点,站了起来,“我明白他以前为什么不能安心休养,不过这以后的事我来做吧,他只要专心治病就好。母亲,他每次生病,都是差不多的症状吗?”
“那要看引发的病因是什么,受寒,劳累,qíng绪激动,引发的症状都不一样。”萧景琰斩钉截铁地道:“没关系,以后小殊就不会再受寒劳累了。至于qíng绪,高兴应该没有坏处吧?”
“高兴在任何时候都是没有坏处的,”因为眸中闪着波光,静妃的笑容显得有些悲凉,“你想让他高“他的心愿是什么,我最清楚,”萧景琰深吸一口气,目光闪亮,“我会加快的,早一天让他看到污名被雪,他休养起来也会更安心……”
“景琰,”静妃一把握住了儿子的手,极其凝重地道,“你不要冒险,qíng势到了这个局面,也许你还经得起失败,可是小殊已经经不起了,你明白吗?”
萧景琰用力抿了抿嘴唇,重重地点头,“母妃放心,我知道要把握分寸,小殊还在后面看着,我不会胡来的。”
静妃的心头顿时象是被剜了一下般疼痛,她也知道小殊看着的时候景琰会坚持步步为营,但小殊究竟还能看多久呢?他这样苦苦地撑,到底还能不能撑到重建林氏宗坟的那一天?
“现在细细回想,我能够理解小殊为什么不肯告诉我,”萧景琰见母亲神色惨伤,以为她只是想起过去的一切感到难过,不由地将她的手握得更紧,“若我早就知道他的身份,这一路大概不会这样走过来……”
“景琰,这一年多,你越来越沉稳凝练,越来越值得依靠,小殊一定很是欣慰,”静妃用力咬了咬下唇,脸上终于恢复了恬淡和温柔,轻声道,“所以,你不必后悔,也不必难过,千万要沉住气,不要再给他增添更多的烦恼了。”
萧景琰沉吟片刻,默默点头。
“好了,回宫去吧。再晚些陛下会过来,说要商议一下你大婚的事。这几天礼部柳尚书也会到东宫去向你禀报筹备事项……”
“母妃,”萧景琰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按规制办就行了,我现在哪有心qíng……”
“景琰,”静妃的面上微带厉色,“你才答应了要沉住气的,忘了?大婚不是为了风光,太子妃是你父皇指定的,柳老大人中平持重,他的孙女儿也是平实温婉,从陛下那方说,他是想以此定定你的xing子,可对你而言,这门婚事也有莫大的好处,你至少在态度上,不能显露出轻视糙率的样子,好不好?”
这些道理其实萧景琰早就明白,只是此刻心乱如麻,随口抱怨了一句,被母亲责备后,自知失言,不敢再加顶撞,低头应诺了,慢慢退出东宫随侍人等候在殿外,一见他出来,忙迎了上去。萧景琰一看那明晃晃华灿耀眼的储君仪仗,心中更觉烦乱刺痛,哪里肯上什么禁内步辇,一甩手,大踏步地向外就走。
蒙挚在外宫门的夹廊甬道处等候,虽然心中焦急,但面上却没怎么露出。萧景琰一现身他便细细察看脸色,见这位殿下似乎已按捺控制住了自己,心头略松,忙上前严谨地请安行礼。
“蒙卿免礼吧。”萧景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本宫朝政渐多,武事修习难免懈怠退步,蒙卿是大梁第一高手,以后有事无事,还请常来指点一下。”
蒙挚明白他的意思,单腿跪下,肃然而郑重地答道:“臣,领太子教令。”
第七卷 qíng义千秋 第二十五章 泄露
金陵作为大梁帝都,自然是满城朱紫,遍地贵胄。为方便官轿通行,同时又免除百姓时时需要避让之苦,所以街道都修得异常宽阔,除非是高爵王公大驾出行,一般不会有官兵开道开得jī飞狗跳的局面出现,普通官员的坐轿常常只带十数以下的随从,悠悠然地从街面上走过,帝都居民都已看得习惯,碰上时的闪让动作也甚是娴熟。刑部尚书蔡荃出身寒门,由科举入仕,是自低阶官员一路做起来的,素来行事低调,不爱耀威张扬,日常出入,轿前只挂一面刑部的灯牌,此外便别无表明他二品大员身份的标记,不过时日一久,他那顶青花酱面的四人轿也渐渐被人认熟,一些位阶不如他,但却华贵非凡的官轿当路遇上,已学会了主动退避。
东宫加冕礼之后,蔡荃虽不如前几月那般忙乱,但事务依然繁重,连从衙门回府这一段路,他也会带些卷宗坐在轿子里看。
可是这一天,他刚在晃晃悠悠中翻开文书,就被一支箭粗bào地打断了。
这支箭不知从何she来,端端正正地扎在轿顶之上,而且一箭之后再无动静,显然不是为了刺杀。
刑部的护卫快速戒防后,将箭拔了下来,连同箭身上绑着的一卷字条一起呈jiāo给了尚书大人。蔡荃拆下字条,展平一看,上面只有简洁的几句话。
“禁军统领蒙挚借探狱之机,已将逆犯夏冬自天牢中换出,此绝非诬告,大人若不信,可亲往察之。”
蔡荃目光微凝。沉思了片刻,慢慢将纸条折叠收好,向轿外扬声道:“去天牢青花官轿转了一个弯。掉头向东折返,一刻钟后便来到天牢门外。值守的典狱官慌慌张张地出来迎接。却只听到一个简短的命令:“打开女牢朱字号的门。”
典狱官从顶头上司的脸色上觑不出什么来,又不敢多说,赶紧命牢头拿了钥匙,陪着进去。朱字号在女牢平层略略向里地位置,四周俱是实墙。唯有朝西开着一扇高窗。那也是整间牢房唯一的自然光源。
一名身穿囚服的女子正坐在糙铺之上,听到有人开门,她略略侧过脸来,长发间那缕苍白在颊边一dàng。虽然鬓发散乱面有污痕,但一眼看去,那确是夏冬地面容。
蔡荃尖锐如针的视线紧紧地盯在女犯地脸上,随着时间的推移,瞳孔渐渐收缩,面上更是铁青一片。
“来人!把她给我带到讯室中去!”刑部尚书厉声命令。
两名护卫立刻应诺上前。一左一右将宫羽拖了起来。这种时候,宫羽虽知qíng况糟糕,却也不可能反抗。只能垂着头,被连拖带推地带进狱房外侧的一间讯室。拷在刑架之上。
蔡荃端过一盆冷水。兜头泼下,示意手下用布巾猛力擦洗。宫羽本身白皙娇嫩的肌肤很快就露了出来。
“你是谁?怎么会在夏冬的牢里?谁带你进来地?夏冬去了哪儿?”面对刑部尚书连珠般的bào怒讯问,宫羽闭上了眼睛,如同没有听见一样。
蔡荃的目光锁住这个年轻姑娘脸上所有细微的表qíng变化,快速地做着判断。最终,他没有急着用刑,而是命人先将近两个月来曾进出过天牢女监的人员名单拿来,一看,蒙挚的名字赫然在目。
悬镜使很少会有私jiāo,夏冬又是孀居之身,自她入狱后除了奉旨或奉部司之命来讯问的人以外,基本上没有其他人来看她,圣驾自九安山回鸾后更少,其中被人密告的蒙挚来得最勤,当然嫌疑最大。
蔡荃一向视蒙挚为忠直良臣,所以此时犹为愤怒,踏前一步,用力抓住宫羽的头发,将她地脸抬了起来,眼锋如利刀般直she过来,稍稍心志不坚的人,在这样的酷烈视线下必然心中发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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