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息怒, 博郡王求见。”王德安立刻道,飞快的看了眼昭和帝, 垂首静候一侧。
“博郡王?”昭和帝喃道, 眉心拧起:“他来做什么?”说罢看了眼一旁的王德安, 重新坐回榻上, 将刚刚丢在一旁的词集翻开, 道:“让他进来吧!”
博郡王脚下虎虎生风,带的袍脚都出了些许摩擦声音。昭和帝见他进来,连忙从榻上起身,上前扶起正yù行礼的博郡王,笑道:“正月里你我叔侄相见, 不论国礼。”
博郡王见昭和帝笑容和煦,连连道:“臣不敢……”
“堂叔如此这般,朕倒是觉得拘束了。”昭和帝拉着博郡王在榻旁落座,笑看他道:“咱们皇室人少,也不比外面百姓热闹,这年过的也是冷清,堂叔今日进宫,若无事,便陪朕手谈几局如何?”
“圣上厚爱,臣之福幸。只是……臣有一事还请圣上做主。”
昭和帝看着跪下的博郡王,眼眸冷了几分,唇角轻轻勾起:“堂叔不必这般,有事直讲便是。”说着对王德安一挥手,让他讲博郡王扶起来。
“……成亲三年,却一直未曾圆房,以致彤霞现在被京中各家指指点点……”博郡王嘴唇气的有些颤抖,声音也满含怒意:“还请圣上为彤霞做主!”
昭和帝看着茶碗中不停沉浮的茶梗,半响后突然开口道:“堂叔,朕问你,乐容……在被赐婚前曾有婚约一事,你是真不知晓?还是有意欺瞒你?”
博郡王膝盖一软,噗通跪倒,脸色发白的看着随意坐在榻上的年轻帝王,结结巴巴道:“臣……并不……”
昭和帝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一边,浅笑道:“堂叔还是想好了再说。”
博郡王只觉得额间渗出一层冷汗,看着昭和帝那双和煦的眼眸,却像是处在大雪飘飞之中,如坠冰窖。
“当年朕就问过你,乐容可有婚约,可曾婚配,不是朕不愿成人之美,而是怕彤霞成为第二个顺安,借皇命嫁入崔家,却一生不幸。你信誓旦旦对朕说,崔二郎绝无任何亲事,可是如此?”昭和帝从榻上起身,弯腰将跪在地上的博郡王拉起来,看着墙上悬挂着字画继续道:“可后来朕才知晓,乐容不仅有婚约在身,而且与他那未婚妻乃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并且彤霞苦恋乐容时,乐容就曾明明白白告知过她,家中早有婚约,怎么?是彤霞从未向堂叔提起么?”
博郡王靠着王德安才能勉qiáng站住,听到昭和帝的问话,膝盖又是一软,却被王德安死死扶着。
昭和帝无所谓般的挥挥手:“事qíng都过去了,这些朕也不计较了,毕竟是真的堂妹,用些小手段想求得一桩自己可心的婚事,虽国礼难容,但自己人朕也不计较。可今日堂叔入宫所求,到底想让朕怎么做呢?”
昭和帝拿起一个把件随手把玩着,声音淡淡:“是下旨斥责一番他不遵旨严惩?可乐容明明遵旨娶了彤霞,抑或说,堂叔想让朕再下一道圣旨让他们圆房?”
博郡王呆呆的看着昭和帝,翕动着嘴唇不知该如何接话,实际上他只是想让圣上给崔庭轩一些压力,不让他如此轻视自家女儿罢了,可很显然,圣上对崔庭轩明显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器重。
“堂叔也是男人,应知道这种事qíng,乐容若是不愿,便是朕下上百道圣旨也无用,更何况,皇叔真要朕做这般可笑之事,下这道滑稽圣旨么?”昭和帝目光瞬间变冷,直直看向博郡王,唇角微微嘲讽扬起:“还是郡王也觉得朕器重乐容皆因他娶了彤霞之故?”
博郡王再也站不住了,即使被王德安扶着,也从他身侧滑了下去,重重瘫跪在地上,惶恐的叩头道:“臣绝不敢如此想……”
昭和帝将手里的摆件放回原处,转身垂眸看着地上伏跪着的博郡王,对王德安抬了抬手,温声道:“朕自然不会误会堂叔,只是彤霞之事,朕爱莫能助……天下最难求的便是姻缘二字,你看便是朕能让乐容娶了彤霞,却无法管彤霞成亲之后的处境,堂叔也该想开些,儿孙自有儿孙福,眼看堂弟也到了快娶亲的年纪,堂叔还是到京中的各家闺秀中为堂弟好好择选一番,届时,朕连同世子的旨意一起赐下。”
看着被王德安搀扶出去的博郡王,昭和帝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从天而降的鹅毛大雪,忽然想到他十四那一年,似乎也是这样的大雪,先帝听了淑妃的挑唆,让他在德安殿的台阶下整整跪了快三个时辰,雪越堆越厚,沫过了他跪下的小腿,当时他全身冻得麻木,思绪渐渐空白,就如当时灰白的天空一般。恍惚间,她像是从天而降一般,让他昏过去也昏的安心。迷蒙之中醒来,就见她将自己的一双腿抱在怀中,不停的摩擦,她怀中那么温暖,让他被冰冻的极近快废的双腿慢慢恢复了知觉,那种温暖他终身难忘……
“姻缘难求……能难过生死永隔么?”风卷起雪花落入殿内,昭和帝缓缓伸手承接着从天而落的雪花,突然轻声道:“便是同在一个天空下,都不许么?”
长宁将烫的温热的膏药贴到陆砚双膝内侧,埋怨道:“你怎么这般不在意,明知自己腿不能受寒,还日日骑马不带裹膝!”
陆砚看着她一边抱怨,一边忧心不已的按压着刚贴上的膏药,抬手摸了摸她垂下的头发,道:“往常并不要紧,许是今日练武过了些。”
长宁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明知这般,便不可练武!没听刚刚李大夫说么,你这腿不可大意……这会儿好些了么?还疼么?”说到这里,长宁又觉得心中起来一股郁气,狠狠瞪了他两眼。
陆砚有寒腿,可从未给任何人说过,前几日落雪时,他便隐隐觉得双膝酸困,但他一向能忍,便从未表露出来,今日又落了雪,双膝可能因为这两天练武费了些,便疼的有些厉害。长宁前日与他回舒家拜年,因想着年后便要离京,陆砚便留长宁在舒家住了两日,今日回来,两人相见便有些qíng动,意乱qíng迷之时,长宁不知怎么磕到了陆砚的双腿,那股尖锐的疼让陆砚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从而才被长宁发现他寒腿的毛病。
陆砚见她如此,更觉心中欢喜温暖,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含住她的唇厮磨了一番才轻声道:“无妨,不算大毛病。”
长宁心疼他,可也知他这般冷硬的xing子定不会在意这般小伤小痛,怕自己说多了他嫌烦,便也丢到一边,准备明日让人去问问李大夫还有和偏方,或到江南在寻良医便是。
尚未过元宵,陆砚便准备带着长宁离京,秦氏对此极其不满,每次见了陆砚便要絮叨挽留一番,只是陆砚决定不容更改,等到初八那日,还是与长宁一起辞别家人,乘船离京。
舒孟骏看着被裹得严实的长宁,上前将手里的匣子jiāo给她,道:“这是一些药材,阿桐备着,不用最好。”
长宁转头看了看身后奔流不息的江水,想到那年初入京不久在此送别舒孟骐的qíng形,仿若昨日,然而掐指一算,已过四年,想到一别四年的大哥与二哥,长宁微微叹了口气,握住舒孟骏的手轻声道:“我走后,京中便只剩下三哥在家了,此一走,尚不知何时返京,三哥不仅要照顾好祖父、父母,也好好好照顾自己。待今年chūn赏花宴,好好为我择一个你喜欢的小娘子做嫂嫂,到时,我定会回来。”
舒孟骏灿然一笑,抬手习惯xing的想要摸一摸长宁的发顶,却被另一只手拦住,她扭头一看,只见陆砚神色平静的看着自己,只是拦着自己的手劲儿有些大。
怏怏的放下手,道:“那我要是想阿桐了,便娶妻罢了,只是倒是不知三郎君可让你回来。”
长宁笑着轻拍他一下,教训道:“你可不能如此随便娶妻,还是要寻个自己喜欢的,模样xingqíng都不错的小娘子……到时我一定回京,我已经嫁人了,嫁了人的妇人是可以带着护卫出行的呢。”
舒孟骏微微抖了下肩,哼了两声道:“可是我怕妹夫不愿意让你回来呀……好啦,莫要cao心我了,你与三郎都好好的,我这里与祖父、父母才能放心。若是他欺负你,尽管写信回来,不对……大伯父与大堂哥都在江南,他陆三若是敢欺负你,你便寻大堂哥,然后使人去阜城找小舅父告状,这些人定让他给你赔礼道歉不可!”
陆砚听的嘴角有些想抽搐,只能默默的看了眼舒孟骏,将两人相握的手分开,包住长宁的小手,道:“与内兄告别,时辰不早了。”
长宁心中对京都有千万般的放不下,最后也只能忍着红红的眼眶,一步三回头的随着陆砚登了船。大船渐渐离岸,长宁裹着银狐短裘站在船头不停的对着舒孟骏挥手,忽然在码头来往的行人中,看到了静立一侧的崔庭轩,人来人往,他就那般静静的看着自己,长宁微微一顿,随后对着他用力的挥挥手,展开了一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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