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庭轩默默的看着大船远去,长宁立在船头的那个笑逐渐与三年前她在茶社上的那个笑重合,只是那时的她便是笑,也是伤心的,可此时的她,笑的那样开心,如此……便好。
第八十章
行船远去, 河岸亲人也渐渐看不清楚了,长宁吸了吸鼻子,抬手抹去腮边滚落的泪珠, 垂头站在甲板上, 盯着被船破开的江面,心中还是一片离愁。
陆砚轻轻叹了一声, 也不顾及身边有他人,将她揽进怀中, 柔声劝道:“此去一任三年, 我必要回京述职, 到时便可与岳父母、内兄相见了。”
长宁低低的应了声,从袖中摸出帕子将眼泪拭去,仰头看着他小声道:“那到时你可一定要带我回京, 莫要忘了。”
看着她双目湿润,鼻尖微红的看着自己,陆砚心中怜爱不已,双手将长宁拥入怀中, 轻拍她的后背:“到时我一定带阿桐回来。”
冬日江风寒冷,比河岸上更为刺骨。陆砚安慰了长宁一会儿,便将人带入了船舱。这艘内河船很大, 长二十余丈,高十五丈,上下三层,船舱南北开窗, 光线透气都极好。
长宁与陆砚住在二层,刚进入舱内就感觉到一阵暖意迎面而来。长宁将身上的银狐短裘褪下递给阿珍,坐到一侧的长塌上轻轻打了个哈欠。
陆砚转身见到她这幅样子,忍不住轻轻一笑,走上前轻轻摩挲着她的后颈道:“睡会儿吧。”
长宁拉住他的手,让他在自己对面坐下,摇头道:“我后面是要整日睡得,趁这会儿尚不难受,想看看外面的风貌……上次入京,因着一直混混沌沌的,祖父心疼我,刚到huáng北便让走了陆路。”说着微微撅了撅嘴巴,有些遗憾的看着陆砚。
“这两边的景色并不如何,通河两岸最美的景色应是入了常州之后,沿途山明景秀,十分jīng美。”陆砚说着,转头让阿珍将长宁的银狐短裘拿过来,给她披上之后,才开了窗户。
一股冷意涌贯而入,长宁不由紧了紧短裘,顺势靠进了陆砚怀中。陆砚见她乖巧,唇角笑意渐深,指向外面道:“离京这段运程,河面船舶密集,行速也慢,倒是与众不同的热闹。”
长宁窝在陆砚怀中,新奇的看着通河上的船舶密集往来的繁华景象,突然指着其中一艘长二十余丈,高十丈左右的货船惊喜道:“那是外祖家的船……”
陆砚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真看过穿梭在众船之中,飘着一面写有“曲”字的货船,不由笑道:“应是从钱塘来的……阿桐许是不知,曲家的货船每日在这运河之上可见不下十艘。”
长宁转头看向他,眼睛睁得圆圆的,半响后才惊叹道:“外祖家的货运原来这么繁忙呀。”
陆砚拨弄着她小巧的耳垂,低低笑了声:“阿桐的外祖家乃是南平第一豪富,阿桐莫不是今日才知晓?”
“夫君这话等来日到了外祖家也这么讲才算是真英雄呢!”长宁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耳垂上打掉,哼道:“娶了我,那便也是你的外祖家!你要是到时敢这般说,小舅舅和那些表兄可不饶你。”
陆砚笑的抵着她的额角,低声道:“美人乡,英雄冢。阿桐还是莫要高看我……”
冰凉的耳廓被湿热的唇轻轻含住,长宁只觉得身体好像是掉了一半气力一样,彻底软在陆砚怀中,低低道:“窗户……”
长臂一勾,阔大的窗户啪嗒一声关上,舱内伺候的下人早早已经退了出去,只剩下了两人。
皮毛漂亮的银狐短裘落到了地上,长宁微微在陆砚怀中挣了挣:“还是白日呢……”
吻落到了她的唇角,陆砚双目已经染上了丝丝qíng、yù,低哑道:“无妨,之前也曾是白日里做过此事。”
长宁全身又软又热,只能搂着他的脖子,用所剩不多的理智做着最后的抵抗:“我的狐裘掉了……”那银狐短裘很是难得,是小舅舅专一从海外给她带来的夷货呢。
“……我居然让阿桐这么不专心么?”陆砚看着怀里眼神已经有些迷离的小人儿,声音带着几丝抱怨的委屈,俯身吻住她的两团香雪,只听她嘤咛一声,身体柔软的美好让他心中的烈火越烧越旺。
随着金钩撞击的声响,chuáng幔落下,影影绰绰之间映出两人jiāo叠纠缠的身影,低吟浅唱,余音袅袅……
初chūn时节,风向微乱,大船时快时慢,长宁晕船的症状也是时好时坏。陆砚对此十分焦心,几次提出改水路为陆路,可都被长宁拒绝,看着她恹恹的靠在chuáng上喝着闻起来都苦涩的汤药,陆砚眼里满是疼惜。
“听话,一口饮尽,不会太苦。”陆砚端着汤碗递到长宁唇边柔声哄劝着。
长宁眼眶微红,刚刚的一碗汤药已经被她尽数吐掉了,此时她光是闻着这药味都觉得胸口发闷,有些作呕。看着将自己半抱在怀里的陆砚,她抿着嘴唇微微摇头:“我……此刻难受,不想喝药。”
陆砚见她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心一软,将手里的汤药放到了一边,脱掉鞋子拥着她半靠在chuáng上低声道:“好,那等等不难受了再用。明日到了常州,我们便走官道……”
“不要……”长宁转身趴在他怀里,轻声道:“请夫君公事为要,我受得住的。”
陆砚轻轻抚着她的长发,柔声道:“官道并不会比水路晚上太多,不会误了公事,阿桐身体才是重要。”
长宁依然坚定在他怀中摇摇头,抬眼看向他:“离京赴任前,按例,你需向舒相辞行,六娘越矩,敢问舒相对夫君可有提点?“
陆砚看向长宁,微微有些苍白的小脸上,一双杏眸居然带着隐隐责问之色,不由抚了抚她颊边微乱的发丝,点头道:“有,舒相让我务必赶在chūn耕前就任。”
“江南不比京都,气候渐暖,每年二月有些地方便已开始陆陆续续耕种,如今正月已快过半,然而却还有近十天的行程未走,夫君怎能说不会误了公事?”长宁常舒一口气,握住陆砚的手柔声道:“我知夫君忧心我,然我并无大碍,若是因此误了夫君公事,莫说夫君不怪我,便是祖父先就要罚我了……”
陆砚眉心紧皱,自从行船加快之后,长宁便日日晕眩,胃口奇差,不到五日功夫,原本粉白的小脸就已经变得苍白一片,神采奕奕的双眸也有些暗淡疲累,这样的长宁总让他揪着心,便是思考着江南之事也不能静心。
垂眸看着她不说话,陆砚脸上是不会改变的坚决,长宁看着他的脸色,便知他是打定主意明日便是要弃船坐车的,当下便开口道:“明日要走官道也行,不过还请夫君驾马先行,我与随从坐车随后……”
“不行!”陆砚不等她说完就gān脆的打断了她的话,沉声道:“不会丢你一人在后面。”
长宁盯着他,两人对视许久,谁都不愿让步,半响后,长宁突然抬手环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娇声道:“三郎,你莫要这般,让我都觉得我是拖累了……”
陆砚见她撒娇,心尖就是一颤,立刻抬手将她攀着自己脖子的胳膊拉下来,板着脸道:“你是我妻,我自当为你考虑,此事不需再议。”
“啊呀!再议议嘛……”长宁的声音越发娇软了:“你不是给我说常州以后通河两岸的景色十分jīng美么,可明日坐了车我便看不到了呀,我还想作诗与你相合呢。”
陆砚只觉得耳根有点痒,心中也是苏苏麻麻的,却依然沉肃道:“你这般晕船,只怕随后几日只能躺在chuáng上,待到哪日有空,我在于你独行这段河路。”
长宁微微撅了噘嘴,在他怀里蹭了蹭,带着几分委屈道:“三郎明知我晕船还这般许诺可见是不放在心上的。”
“你这般晕船,还怎能坚持接下来十余日的行程?”陆砚虽然听她声音委屈,有几分心软,但还是坚持道:“明日到了常州便坐车罢。”
长宁微微垂眸,似是十分失落的样子,低声喃道:“可是,好想与三郎一并看jīng美风光,诗词相合……我才能皆不jīng,四艺更是稀疏,只有诗词因祖父亲自教导尚可能看一二分,若三郎真的不愿,那便算了吧。”
陆砚神色微顿,将人抱在怀中,哄劝道:“等到了府邸,我定与阿桐谈诗论词,拼酒月下,只是余下行程还请阿桐善顾自身,莫让我心疼。”
长宁轻轻抬眼看着他,半响后怏怏道:“既如此,那便由夫君安排吧……”
陆砚见她神色消沉,心中又起不忍,将人抱在怀中轻轻抚拍着。未几,便觉得脖颈微湿,连忙侧头看向怀中的长宁,只见她泪沾羽睫,小模样看的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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