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郎一个小孩子,父亲教他都有些làng费了,你若是不愿,便让蔚郎明日起进书院吧。”舒孟骅声音平静,看着隋氏猛地抬头看向自己,想了想还是放缓了语气道:“我知你心中如何想,只是蔚郎现在尚小,以后的事qíng再说吧。”
“如何再说?”隋氏直接看向舒孟骅,激动道:“我知父亲才华过人,可他v毕竟不通世故,蔚郎跟着父亲莫不是将来也只能在书院做个先生么?”
舒孟骅定定的看着她:“做先生不好么?舒家书院乃是我舒家先祖时留下的,百年来培养了多少文士,你竟然如此看不起书院么?”
隋氏眼睛渐渐泛出泪花:“再好能好过叔父及舒孟骐他们兄弟么?舒孟骏一个连省试都过不了的人,居然如今也是六品的挂刀侍卫……可我们在这里便是教出一代又一代的文士又有何用?便是将来给蔚郎说亲,只怕也比不过泽郎!”
“你真是如此想吗?”舒孟骅沉默了许久,看着隋氏道:“你真觉得我如今在书院做一个先生百事不如么?”
隋氏梗着脖子不服的看着舒孟骅,眼里满是对他的控诉。当年祖父要带他归京,以他二甲头名的成绩,任职定是会比那舒孟骐好上许多,可是就在她兴高采烈时,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以要尽孝为由拒绝进京!这一留,便再也比不上舒孟骐他们兄弟三人,她不甘心!实在是不甘心!
第八十六章
舒孟骅看着她气恼愤恨的样子, 突然觉得有些无力,当初为什么决定留在江南,他都有对她说过,可是如今看来她还是不明白。
水满则溢,舒家昌盛太久了, 便是前朝战火当年也未能波及到舒家, 只因百年来舒家在文人心中地位太高, 因此便一直被掌政者千方百计拉拢。祖父当年官拜尚书, 姑姑入宫做了贵妃,舒家也曾盛极一时, 然而呢?转瞬之间, 形势突变, 若不是姑姑聪明刚qiáng,祖父能够舍得, 只怕舒家早不知被先帝折腾成何模样。当年从京都从江南时, 他已经十六岁了, 正因如此, 他才明白想要舒家走得长远, 必须要有人做出牺牲。
不若满门进士, 皆是官宦, 便是圣上感念祖父师恩, 只怕也心存忌惮。阿桐与乐容的婚事为何做罢,因由也不过如此。他身为舒家的嫡长孙,必是要为舒家做出牺牲的, 留守江南,不仅仅是不入仕,更是为了向圣上表明舒家无心牵绊朝政的态度。
阿桐今日走时对他说了祖父的期盼,他明白这是祖父不忍他如此碌碌,只要他进京,祖父定会让孟驰辞官归家,可……十多年的散漫日子,他习惯了这样的朗朗书声,也习惯了书院的一切生活。只是没有想到自己妻子居然会这般不理解。
舒孟骅长长叹出一口气,看向窗外道:“当初我留下的原因皆对你说过,时至今日也不会变,你若愿意随我这般生活自是最好,若是实在觉得这般生活不配你,那我给你一封放妻书,任你归家。”
说罢也不管隋氏瞬间发白的脸色,直接抬脚走出了院落。天色已经全黑,星星点点的的闪烁着微弱光芒,却有着可与半月郑辉的璀璨。舒孟骅仰头看着天幕,缓缓吐出一口气,觉得胸中烦闷消散不少。
长宁坐在马车上,看着外面街市上的灯光通明,小脸满是兴奋,指着路过的铺席道:“三郎,那家的糖饼特别好吃,甜而不腻,我与三哥那时都极其喜欢,每次出来都要买上许多,只是不能放,隔夜便就硬了……还有那家,就是飘着红旗子的那家,他家的驴ròu烧做的特别香……”说着不由的吞咽了下口水,两眼依旧亮闪闪的盯着外面。
陆砚看着她这幅馋嘴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脸上满是宠溺的温柔,敲了敲车壁道:“将花婆糖饼、金家驴烧买些过来……”话音未落,手掌就被长宁一把握住,眼巴巴的看着他道:“还有冰水……”
“冰水不行!”陆砚断然拒绝,贴着长宁的后背向外看看买糖水的挑担,道:“蔗浆倒是可以给你买两碗。”
长宁不满的鼓起脸颊,道:“可是我就想喝冰水!我以前这个时间都要喝好多冰水的,今年还一碗都没有喝呢!我不管,我就要喝冰水!”
陆砚定定的看着她:“以往喝很多冰水?”说着目光往下落在她的小腹,突然抬手掐了掐她鼓起的脸颊,轻斥道:“怪不得每月腹中疼痛,可真该!”
长宁瞪大眼睛看着他,双手立刻捂着小腹带着几分心虚qiáng自辩驳道:“才不是冰水的原因呢,娘亲说……”
看着她滴溜乱转的大眼睛,陆砚神色淡淡道:“岳母说什么?”
长宁撅起嘴巴,一把抱住他的胳膊蹭了蹭,道:“我就喝一碗,一碗好么?半碗?一口……”长宁伸出食指期待的看着陆砚,见他脸色没有丝毫松动,只能怏怏的垂下胳膊,准备认命的时候,听到陆砚清清冷冷道:“只需一口,不许得寸进尺。”
长宁立刻笑开,双手攀住他的脖颈,开心的在他脸颊吻了吻,点头道:“我说了一口就一口,夫君带我真好……”
陆砚瞥了她一眼,伸手搂住她的腰,道:“有多好?”
“特别特别特别好!”长宁得逞所愿,小嘴也甜的像是喝了好几碗蔗浆一般:“伯母、堂姐都觉得你对我特别好呢!”
陆砚脸色依然平静,可是笑意却忍不住从眼角、唇角满溢出来,垂眸看着她眼巴巴盯着外面的目光也柔软的不像话。
手掌轻抚着她的发髻,挑眉道:“可是还有人不喜欢我做他们的姑丈呢。”
长宁身体一僵,慢慢扭头看向陆砚,只见他眼神深沉不见一丝了波澜,不由皱起小脸:“孩童的话夫君也计较么?再说了,他们不认你做姑丈便管用么?你是我的夫婿,我认你不久够了么?”
陆砚闻言,突然勾唇一笑,手臂猛地用力将人紧扣在自己胸前,“不够。”他贴着长宁的耳朵轻声道:“嘴上认不算数的,总是要做出些什么,才能彰显你心意。”
长宁怔怔的看着尽在咫尺的俊脸,半响后才喃喃道:“做……做什么?”
马车外传来棋福的声音,陆砚笑意深深的看了长宁一眼,也没松手,直接伸手出去将棋福刚刚打包回来的东西拿进来,冰水与其他食物分开,陆砚只觉得触手冰凉,不由皱了皱眉头。
长宁只觉得在陆砚怀中口gān舌燥,见他手中的冰水,便想要伸手端过来,却被陆砚闪开。
轻轻抿了一口,只觉得一阵冰凉顺着喉咙流向五脏六腑,让人瞬间清醒不少。陆砚端着碗递到长宁唇边,提醒道:“只许一口。”
长宁看了他一眼,也没有伸手端碗,直接就着他的手猛地饮下一大口。陆砚见状连忙就将碗拿开,然而长宁的两个腮帮子都已经撑得圆圆的了。
陆砚看着瞬间少了一半的冰水,眯着眼睛看着鼓着腮帮子的长宁,轻轻咬了咬牙,俯身含住她的唇,长宁猛地瞪大眼睛,就感觉到他柔软的舌尖勾画着自己的唇瓣,继而撬开,吮吸着自己口中的冰水。
察觉到他的真实意图,长宁开始猛烈的反击,想要加快吞咽速度,然而舌尖被席卷,只能眼睁睁的感受着口中的冰水尽数减少,最终进了陆砚的口中。
冰甜的感觉让这个吻变得十分美好,让人不舍得分开,唇舌纠缠,冰水的甜意仿佛加倍,甜腻的仿佛从心底开出了糖水灌溉的花来。
马车已经在府邸的门屋停了好一会儿,候在外面的棋福、阿珍几人面面相觑一番,都将目光投向了棋福。
棋福抽了抽嘴角,刚刚马车快到时他便已经唤了车内的两位好么!此时这帮没良心的小人们居然还让他再次出声?!
“郎君……”
棋福的话音还未落,马车门便猛地被推开,紧接着便听到了三郎君轻轻的笑声,这笑声让几人如同听到了什么惊悚的声音一般,皆是汗毛直立,默默垂首。
长宁微微嘟着小嘴,扭头恶狠狠的瞪了车内神态一派轻松的男人,拢了拢衣襟,又抬手抚了抚发髻,勉qiáng平缓了咚咚咚跳的有些急的心跳,拉下陆砚抚着自己鬓发的手掌,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才一甩手丢到,唤道:“阿珍,扶我下车!”
黑暗的马车中,陆砚一双星眸闪亮,摸着虎口微微的牙印,俊脸上布满了笑容。看着长宁被人扶下车,才整了整衣袍,深吸两口气,面色淡然的从车里出来,跟在长宁身后,慢慢走回院子。
“卫大人,陆大人及其家眷已经从大城山返回了转运司,并没有去他处。”
正在饮酒的一人,手里拿着酒杯不停的把玩着,漫不经心道:“那陆三是舒相的孙女婿,回到钱塘去拜访舒修生实属正常,几位大人不用这么忧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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