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庭轩看着递过来的锦盒,又看向一直慈爱笑着的曲氏,虽然说不出哪里不对,但总觉得曲氏的眼里有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推辞再三,最终还是拗不过曲氏,崔庭轩只能接过,垂眼看着手里的锦盒,半响后才犹豫开口:“夫人,晚辈实在挂心阿桐身体,不知可否……”
曲氏盯着崔庭轩看了一会儿,就在崔庭轩开始为自己的唐突要求后悔时,听到曲氏对身边使女道:“让驰郎过来。”
崔庭轩面色大喜,不等他开口道谢,曲氏道:“你与驰郎年岁相当,幼时便与阿桐相识,如阿桐兄长一般,挂心她也是人之常qíng,我便让驰郎陪你一起探望阿桐,只不过,阿桐身体不便,女子内室也不便待客,所以轩郎在外间问候阿桐可好?”
“应该的。”崔庭轩立刻应道:“晚辈自是不会让夫人与阿桐为难。”
长宁刚刚睡了一觉醒来,头略微动动,便觉得山摇地晃,只能安静的躺着,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屋檐下滴滴答答落下的雨水。
京都已进入深秋,这一场雨竟然让人觉得有些寒凉,她盯着屋外的桐树枝丫,看着一片青huáng的树叶被雨水连续击打,最终打着旋从枝头落下,忍不住眨了眨眼睛,默默的转动眼珠子看向窗格外放着的秋山茶,那还是原来放在大哥书房的,这几日屋内的小丫鬟照顾得好,秋雨中那深红色倒是更加灿烂了。
“六娘子,崔家郎君过来了,夫人已经允他过来看你,现在已经与二郎君到了花榭了。”
长宁先是一愣,随后眼睛微微长大,带出点点明亮的光,道:“崔二哥要来屋里吗?可是我这样……不便见客呀。”说着她慢慢抬手,看着浅粉色的里衣袖口,微微嘟了嘟嘴。
乔娘子闻言笑了,上前替她整了整被角,道:“夫人怎么会让崔家郎君入内室,即便是家中几位郎君到内室见六娘子,都要趁着时辰呢,何况外人。”
长宁微微松了一口气,闷闷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想见人呢,邋里邋遢的。”
乔娘子是长宁的rǔ娘,看着自己奶大的孩子还是一副娇娇小姑娘的模样,不由笑了,拢了拢散在chuáng沿的黑发,道:“六娘子就是此般模样,也是一等一的。”
长宁余光瞥见rǔ娘拿起一根发带将她的长发松松束起放在一侧,抬手抓起一缕把玩着发梢道:“rǔ娘,我什么时候才能动弹呀?”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前走廊传来一阵笑声,舒孟驰打趣道:“早上不是还说这是个赖chuáng的好借口么?怎么此时又不想躺了?”
听到二哥的话,长宁将手里的头发丢开,嘟了嘟唇道:“可是现在是一点都不能动呢,微微一动就好难受,这样躺着好难受的。”
崔庭轩听着心疼极了,连忙道:“阿桐莫要任xing,听大夫的话好好躺着,明日我给你带些物件过来把玩解闷。”
长宁听言,只觉得心中暖暖,应道:“好,多谢崔二哥……”
崔庭轩笑开,虽然隔着垂幔屏风,看不到她的样子,可是却能从她的话中想出她浅笑点头的样子,心尖温软,柔声叮嘱了一些话,不外是让她安心养病云云。
长宁jīng力不济,说了几句,便有些疲倦,乔娘子见状,示意阿珍出去告罪。
崔庭轩听出长宁话里的疲惫,又见她的贴身女婢出来,便道:“阿桐,你好好歇息,知晓你如今安好,我便也放心了,稍后我让人给你送些物件过来,但你可千万莫要贪玩,还是休养为重。”
长宁轻轻“嗯”了声,默了默道:“大比在即,崔二哥也要照顾好自己,千万莫要温书太晚,崔家婶婶不在,你也千万莫要任xing。”
崔庭轩连声答应,听着长宁声音软软的与他告辞,心中万般不舍,却也只能与舒孟驰一起离开,想到前几日收到的家书,母亲已经出发,大约一月后到京,大约刚好是科考完那几日,他脸上带着笑,时间刚刚好,等母亲到京便让母亲上门将亲事订下,待他高中之后,必回红妆十里将阿桐迎娶回家。
一心沉浸在自己思绪中并且心怀喜悦的崔庭轩,并没有注意到身边舒孟驰yù言又止的看着他,目光复杂。
第二十二章
长宁这一病便是好几日, 开始两日头闷闷的疼,一动不动的躺在chuáng上让她身子发麻,烦闷了两日,但是很快就被崔庭轩托人送来的小玩意儿吸引了过去。
崔庭轩送的小玩意儿林林杂杂许多种,有让女婢给她念着解闷的市井话本,还有一只通体金huáng, 羽衣华丽的huáng鹂鸟, 鸣声清脆悦耳, 长宁一眼就喜欢上了, 让人将鸟笼挂在屋檐下,每日看着那只小巧jīng致的鸟儿在笼里跳来跳去,听着它富含音韵的叫声, 脸上就带上几分笑来。
隔了一日,崔庭轩又送来了一整套影子戏, 于是无聊时, 长宁便又多了一个玩乐的玩意儿, 屋内几个口齿伶俐的小丫鬟为了给长宁解闷, 对着市井话本上的故事演影子戏给她看,通俗滑稽的剧qíng常常逗得长宁发笑,只是不能开怀, 因为稍有震动,便觉得像是水上行舟一般的晕乎乎,长宁这幅想笑不敢笑的样子,落到父母兄长眼里, 却成了他们捧腹的笑料。
这日,屋内的小丫鬟又排了一出新的影子戏,长宁看的兴味正浓,曲氏过来了。
“娘亲……”长宁笑嘻嘻的看着曲氏,道:“娘亲快来歇歇,和女儿一起看会儿影子。”
曲氏笑着瞥了一眼停下来的影子戏,道:“你这里都快成个戏棚子了,今日演得又是哪出?”
“是说南城有一个老汉,特别吝啬,最后众叛亲离的故事……”长宁说的简单,曲氏却是一听就知道故事内容,这些市井话本偶尔也有一些才子佳人楼台会的故事,不过很明显送进来的这些崔家二郎是专门挑选过的,都是一些滑稽故事,纯粹是让人看了开心的。
见女儿兴致勃勃看着影子戏,曲氏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突然开口道:“阿桐,皇后的人选定下了。”
长宁猛地一回头,立刻“哎呦”一声,双手包着脑袋,小脸皱成了一团。曲氏见状,连忙心疼的抬手抚着她的发顶,轻声责备:“你这孩子,这么慌张做什么,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qíng……”
半响,长宁才轻轻呼出一口气,问道:“是哪家娘子?”
“秘书少监huáng大人家的小娘子。”曲氏一边说着,一边轻抚着长宁的头顶。
长宁愣了下,微微回想,便想起那日秋宴在湖边弹琴的少女,“哦……是huáng三娘子呀。”
曲氏见她一脸恍然,笑道:“那日秋宴认识的?”
长宁撅了噘嘴:“算不得认识呢,不过这位小娘子琴弹得好,xing格也宽厚,还帮我说话了呢。”
曲氏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继续道:“是圣上今早上朝会时宣告的,说是等恩科之后大婚,你祖父托人回来让我给你们几个孩子们都说一说,毕竟也算是件大事。”
长宁轻轻“嗯”了声,huáng三娘子在那日赴宴的小娘子中样貌只算中上,气质倒是端庄大方,这样想一想,她的xingqíng貌似也挺适合皇后这个身份,只是huáng大人才从五品,与前几位圣上的皇后比起来,这样出身有些太低了。
长宁想了会儿,便丢到了一边,这件事虽说是件大事,但总归和自家关系不大,还不如给自己兄长挑嫂嫂来的要紧,想到这里,她突然想起那日秋宴上母亲让二哥自己相看的事qíng,连忙问:“娘亲,二哥的亲事说的如何了?”
听到二儿子的事qíng,曲氏有些烦闷的叹了一口气,将手收回,道:“你二哥还是一向无所谓的样子,那日秋宴我倒是看中了几个人家,只是不曾了解他们家的小娘子,原打算细细探访过得,可是你祖父却说驰郎的婚事他已经定下了咱们书院褚先生的长女……”
长宁睁大眼睛:“褚大姐姐?储姐姐年长四岁,今年应该双九了吧?怎的还未婚配?”
女儿的话让曲氏脸上浮现一层隐忍的不满:“据说原本是定了亲的,结果三年前褚先生夫人病逝,她守孝三年,这三年间,原本定亲的人家不愿意等待,便退了亲事,因此耽误了……”
长宁一副明了的样子,看母亲表qíng,便知她心中不愿这门亲事,只是无法忤逆祖父的决定,只能勉勉qiángqiáng的应下来。
长宁想了想,道:“褚姐姐母亲也曾见过多次,xingqíng处事都是极不错的,褚伯母长期卧病在chuáng,家中内事都由她打点的井井有条不曾出错,祖父怕是考虑二哥高中之中便要外放,才着意为他寻这样一个能持家的女子为妻吧。”
曲氏皱了皱眉,叹到:“你都能懂的事qíng,为娘又何尝不懂,只是……褚家到底家世单薄了些……你大嫂虽是后起之家,但你左伯父也是正四品的安西道员,现如今给你二哥聘个……我都觉得亏待了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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