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陆砚的声音打断了秦氏的沉思,见儿子一身白衣,如风如阳般悦目,脸上不由便带出了笑:“刚练武回来?可是累了?不若先去洗漱,稍后娘再与你说话。”
陆砚浅笑,一撩袍脚在一旁坐下道:“暂且不用了,母亲又何吩咐?”
秦氏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再过几日你便要入场,明日便与娘一起去万云寺求个福袋罢。”
陆砚点头:“好,祖母可一起?”
秦氏的笑容落了下来,重新端起手中茶盏,淡淡道:“路途遥远,便不劳动她老人家了。”说着便想起今日上午的事qíng,神qíng变得愤然起来,看着陆砚半响道:“砚儿,娘亲定为你取个天下无双的娘子回来!”
陆砚脸上浅笑依旧,只是眼眸冷了几分,上午的事qíng母亲没说,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居然选出几个破落户还有庶出的小娘子让母亲从中给他择妻,简直不可理喻,母亲再是继室,也是定国公府三媒六聘从国公府大门抬进来的正经嫡妻,他也是正经八百的国公府嫡子,祖母居然能做出以庶配嫡这样的荒唐事来,简直不可理喻!
他对妻子没什么太多要求,只要能分清轻重,打理好后宅就够了,至于家世什么的,他从未要求过,相反他并不愿意与勋贵家族的小娘子结亲。圣上前不久才聘了从五品huáng大人的小娘子为后,除去huáng三娘子本身xingqíng端庄柔和以外,更重要的是,huáng大人出门寒门,在他科举出仕之前,huáng家世代为农,这样的选择,一方面说明圣上忌讳外戚gān政,另一方面自从圣上登基以来所重用的人,皆是科举出身。而他,本为可以承荫的世家子,又是圣上的伴读,选择科举出仕,一方面是他自身所愿,另一方面是受到圣上暗示,虽不知科举之后,圣上会让他出任何方,但他却知道他的姻亲最好不要与任何势力联结,所以能娶个无权无势清白人家的女子,是圣上愿意见到的,也是对他最好的。
陆砚轻轻笑了下,道:“能让母亲喜欢的儿媳妇,便是最好的,祖母那边……母亲不用太过在意。”
秦氏长长吐出胸中一口郁气,柔声责备道:“什么叫做我喜欢便是最好的,应是你喜欢才是最好的!少来夫妻老来伴,一辈子的事qíng,砚儿还是要上些心,选个可心的最好。”
陆砚微笑着点头,秦氏却知道他并未将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张了张嘴,最后只能在心底叹一声,这个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儿子,对她不比外人那般冷淡,也算温和,可他心中到底想些什么,她一直都未看清楚过,便也只能有由他去了。
“啊,对了!”秦氏突然想起什么,拍了下手:“舒家回帖了,说这几日舒相与舒大人、舒夫人都在家,你何时去都可。”说着示意身边的人将门贴递给陆砚。
陆砚接过来看了眼,字体遒劲,是舒孟驰的字体,他唇角微微翘起,将帖子收到,道:“等考试过后吧,入场在即,舒相虽不是此次主考,不过免外人猜测对舒相造成困扰,儿子还是略微避嫌较好。”
秦氏闻言也觉得有理,点点头:“也好,那你一会儿附书一封,我让管家整理一些适合病人的物品一同送去舒家。”
陆砚笑着点头,送走了秦氏,他看着日影透过窗格照进来,斜斜的she在墙角的博古架上,微微眯了眯眼睛,再有五日,他便要进场了,原本有些焦躁的心qíng,却在这片淡淡光晕下,慢慢平静下来。
第二十三章
万云寺, 因坐落在西郊的万元山而得名,原本也只是一座小寺庙,可是前朝末期朝堂昏聩,又逢地动,各地bào动四起,民不聊生。当朝太、宗时任风州府节度使, 先是命人开仓放粮, 救济灾民, 又连上十道加急奏报请求朝廷救助, 可是都如泥牛入海,在放完粮仓的最后一颗粮食之后,太宗终于在揭竿而起, 本就是武官出身,加上以仁厚治军, 很快就得万民敬仰, 在快攻入京都时, 却不知哪里来的一小队人马将正在鼓舞士气的太宗一箭she落马下, 身边众人就近将太宗皇帝送进了山腰的万云寺,恰巧当时的万云寺主持正是医家出身,因得罪了当时的宠妃胞兄, 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心灰意冷便出家万云寺,也是太宗命不该绝,经过主持的悉心治疗, 太宗逐日康复,而目睹太宗受伤的众官兵也在悲愤之下,居然仅用半日就攻克了京都。
太宗建国南平后,为感谢万云寺主持的救命之恩,定万云寺为皇家寺庙。虽然从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寺庙摇身一变成为皇寺,但是万云寺却依然在每年除岁至元宵向民众开放,而京都及其他地方的香客,都会选择那几日前来万云寺上香祷告,每逢那几日,从京都外城前往寺庙的人马车流络绎不绝,沿途山道也布满小摊商贩,一派的热闹,只是过了正月十八,万云寺就关闭山门,除皇室宗亲、达官贵人以外,再不接待,而万云山也在这种冷清中,独显出一丝袅袅仙气。
此时已过深秋,前往万云寺的山道两旁的崖壁上的树木已经变得枯huáng,就连一大丛一大从灿huáng的野jú花也在寒风中变得有些抖索。
“阿桐!”
舒孟骏手拿刚刚折回来一大把开的尚好的野jú花,在车外喊了声,笑道:“娘亲,阿桐是不是又睡了?”
声音惊醒了斜靠在车壁上闭眼小憩的曲氏,看了眼外靠在另一边榻椅上睡得香甜的长宁,唇角带上一抹温柔的笑意,掀开车帘道:“阿桐身子不舒服,山路也摇晃的很,不许你如此排揎你妹妹。”
舒孟骏将手里的一大把花递进来,一股冷冽清新的空气瞬间钻了进来,道:“娘亲,cha车里吧,这香味可以提神。”
阿蔷伸手接过,cha入车壁上镶着的一个壁瓶中,一股冷香瞬间充盈了整个车厢。曲氏看着微暗的车内因为这一把明huáng的小花变得明亮几分,笑了下,问:“可否快到了?”
舒孟骏看了看前面空无一人的山路,摇摇头:“儿子不曾来过,尚不清楚,不过二哥与阿林前去探路,估计快折返了。”
话音几乎刚落,一阵马蹄声便在寂静的山道上隐隐传来,舒孟驰驱马疾驰而来,在车外停住,道:““娘亲,还有一刻钟的路程,外面寒凉,可要提前唤醒阿桐?”
曲氏直起身子,示意阿蔷将车帘卷起,看着骑在马上的二儿子,见他只是骑在马上,只着一件圆领秋袍,脸色便沉了下来:“再过两日你便要进场,这几日天气转冷,你骑马在外,居然身上也不披着大氅,简直胡闹!”
舒孟驰淡淡一笑,白齿青眉,面容愈加俊秀,“刚刚驾马有些热,儿子才脱了,放在阿林处,一会儿到山上便重新穿上。”
曲氏放了心,责备的看了他一眼,看着外面宽阔寂寥的山道,喃喃道:“也不知今日寺中可会遇见他人……”
舒孟驰听的真切,透过卷起的车帘,隐约看到里面还睡着的长宁,抿了抿唇道:“山道未见他人,不过孩儿未曾近寺,倒是不清楚了,若不让阿林前去寺中探访一番?”
“不必了……”曲氏连忙阻止:“遇见便是有缘,也无妨。”
车帘被放下,车内又恢复了昏暗,曲氏看着睡得正香的女儿,无奈笑叹了一声,也不让阿蔷出身,自己亲自唤醒沉睡的长宁。
长宁自幼被家人娇宠,虽然乖巧,却偏偏喜爱赖chuáng,每日向家中长辈问晨安的时间就没有准时过,原本还小时,她也曾费心想要扭转女儿如此不好的毛病,却被公公阻止,道是人小缺觉,是本xing,不必因为规矩亏待了。
于是在这样的纵容下,长宁睡懒觉的xing子越发娇了,还养出一身的起chuáng气,若不是自己醒来,被人唤醒之后,拉着一张小脸能整整半个时辰不搭理人。
曲氏也是无奈,在家父母纵容如此倒也无妨,但见女儿年底就要及笄,亲事迫在眉睫,到时到了别人家中,翁婆又怎会纵容她如此,想着便是长叹一声。
长宁被母亲轻柔的唤醒,心中不悦,只觉得眼皮沉沉,便不想理会,翻个身准备再度合眼,却不想差点从榻椅上摔下来,若不是旁边的阿蔷眼疾手快扶住她,现在她就已经摔了下去了。
这番动静,让昏昏yù睡的长宁彻底清醒了,拉着小脸也不理人,闷闷的配合着被喂了几口水,才想起此刻在前往万云寺的马车上。
眼神慢慢变得清明起来,长长呼出一口气,带着几分睡眠不足的憾意,软软的靠在母亲肩头,有些沉闷的问道:“娘亲,还没到吗?”
曲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笑道:“便要到了,所以才唤醒你,快让阿蔷给你整理一下,马上便要下车了。”
阿蔷已经笑着拿出篦子,将长宁半散的头发挽好,为她带上“佛家七宝”的发梳、发钗,拿出铜镜让长宁自己看了看,长宁抬手抚了抚额角落下的流苏,表示满意,“阿蔷手艺越来越好了,娘亲可要替我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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