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有信_朝小诚【完结】(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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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凉风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忽然直直走向自己,不及她问话,他已经伸手将她一把拖入怀中。

  他抱她抱得好紧,全然不顾四周众人纷纷投来震惊的目光。他喜欢她,唐信喜欢陆凉风,这是他今生走不完的天涯,亦是他今生跨出去的悬崖。

  “陆凉风,你听好,”他埋首在她耳旁,几乎是在求她,“……你不珍惜我没有关系,但你不能不珍惜你自己。”

  她从来都明白她的世界是满目烽火江山,却不料竟也有一腔柔qíng迎面而来,这叫她如何是好。陆凉风沉默着不动不摇,在他怀里紧紧抑制着颤抖的双手。

  五分钟。五分钟后,他放开她。“陆凉风,你放心,”他对她笑了下,好俊俏,也好难过,“我不是非你不可的。”

  陆凉风深吸口气。她垂下眼帘,看见他的左手无名指,上面那个曾经似要缠去天荒地老的“风”字纹身已经没有了。

  一瞬间,剧痛袭来。有时候男人抛开一段感qíng就是这么gān脆,gān脆到她都没有机会告诉他,他的“风”字纹身这些年不止缠住了他,还有她也是。

  陆凉风稳了稳心神,再抬眼,对眼前的男人报以微笑。“那真是,太好了,”她笑得艳,也笑得绝,“唐信,不要败在我这样的人手里。败在一个女人手里,对你来说,不值得。”

  再无话好说,再没有转圜的余地。唐信陡然放开她,转身离开,不再回头。

  不远处的停车场,两个泊车侍者恭敬地等着他,林小姐乖巧地站在他的车前。唐信yīn郁到了极点,没有qíng绪搭理任何人,打发了司机送她回去。

  林小姐临走前委委屈屈地看着他,一颗少女心被伤得七零八落。从她的立场看她也的确有委屈的理由,前一秒他还一掷千金博她一笑,后一秒他就冷淡地撇开了她连眉头也没皱一下,这样的行径说好听点叫泡妞泡得很有水平,说难听点就是一只禽shòu。

  韩慎默默地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想唐信这人除了对陆凉风狠不下心,对其他人可真是说狠就狠。

  韩慎递上一部已经接通了的移动电话,低声道:“肖老板亲自打来的,估计是对突然接到你切断上下游关系这件事表示震惊。”

  唐信扶着车门,眼神yīn郁。接起电话,唐信一言不发,只听得电话那头的肖老板滔滔不绝,语气中饱含着震惊、恐惧、不解、讨饶等复杂的成分。

  “哎呦,信少爷,您这忽然唱的哪出啊……这些年来和风亭的合作一直很愉快,你单方面说取消,我方承受的损失不可估量啊……”

  唐信微微垂下眼帘,忽然出声叫了声:“肖总。”

  “哎,”那边忙不迭地答应,“您请说。”

  唐信语气很淡:“你喜欢让陆凉风不痛快,我就让你们所有人不痛快。”

  说完,唐信挂断电话。把移动电话丢给一旁的韩慎,也不管韩慎已经是怎样一个震惊的状态,唐信一句“你先回去吧”,就把他打发走了。

  唐信一个人,没有马上回家,坐进车里点了烟一支接一支地抽。隔着老远,他看着她,就这样在她看不见的角落一直陪着她。

  他越来越觉得她像清澈但冰冷的阿拉斯加冰川,即使偶有温热化成雪水,终究也化不了多少。他手里燃着烟,仰头想,洪荒留此冰川,当真是极了他一生无可奈何之遇。

  但是,他也真是没有后悔啊。一介私生少女,只凭己天分,涉黑闯白,声誉封将,撑持半壁灰色江山,她随随意意一个眼神都分明是有秘密引着你去寻的。

  唐信坐了很久,坐到天际微微发亮。陆凉风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离开了,唐信坐在车里从梦里醒来,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场景,觉得这些年的自己着实像做了一场梦。

  自那晚之后,唐信开始一种重新追求生活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来我往的应酬酒宴,他也不再拖拉推辞;风亭内部的各项问题,他也开始一一下刀;朋友间的私人聚会,他也不再躲懒不去,有时甚至会带着有合作关系并且私人jiāoqíng也不错的女伴出席。

  唐信的一gān兄弟朋友,比如韩慎,看在眼里,不禁唏嘘不已:谁说离婚的男人没有chūn天?扯淡!看看唐信这孩子,越过了一座叫陆凉风的山之后,如今真是青chūn焕发、英气bī人……就在唐信以为他和她之间的关系正式成为过去式的时候,殊不知陆凉风的人生,才真正到了进退生死的分水岭之界。

  故事的开头几乎可以参考老派的港式电影。甚至当陆凉风终于发现自己被挟持“邀请”上了一辆黑色的车时,她颇有些黑色幽默地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爹挟持人的方式怎么还这么老土,一点都不洋气,一点都不与时俱进。

  然而当车子七拐八弯地走了数小时,又换了两辆车折腾了近乎整整一夜之后,陆凉风被请下车,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一栋大气磅礴的建筑,陆凉风同学这才看清了一个事实:她爹、她爹这些年是发了啊……站在屋子前的一排人,黑衬衫黑西服,见到她下车,异口同声地以同一个姿态对她鞠躬敬声道:“大小姐。”

  多少年没有这种尊贵的体验了……陆凉风如今也算是有些道行的人了,面不改色,道了句:“领路吧。”就只见一位老者走了出来,做了个邀请的姿势。陆凉风头一昂,迈开步子就跟了进去。

  屋内灯光颇暗,陆凉风走得不快不慢,她心里清楚,这种时候是连一步都不能错的。走得快了,显得内心有所图,形迹可疑;走得慢了,显得内心犹豫,立场不坚定。陆凉风不紧不慢地跟着走,背后渗出了一层薄汗。

  前面带路的老者忽然身形一晃,在转角处不见了踪影。陆凉风陡然收住脚,内心一沉。就在她还没有摸清门路的时候,背后已然被人给了一闷棍。

  这一棍打得很结实,也很会挑地方,打的是她的左手,十分jīng准的部位。了解陆凉风的人都知道,她是左撇子,左手受伤无力抓握,几乎可以使她丧失一半的战斗力。熟人下手,不过如此,挑最薄弱的地方,下最重的辣手。

  陆凉风没有反抗,闷哼一声硬生生扛住了,单膝跪倒在地上,没有挣扎。状似疼痛垂头的瞬间陆凉风在心里咬牙暗骂了一声,这是哪门子的大小姐,进来就挨揍还不能还手,她是什么大小姐,她这分明是任人宰割的活靶子。

  下一秒,“啪”的一声,所有的灯全部打开,整个大厅灯火通明,奢华至极。

  “来。”一个威严、慈爱、体格有力、相貌堂堂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她眼前,缓缓弯腰扶起她。

  这似乎是一个从不弯腰的主人,无论是扶人还是被人扶,他都习惯直直站着,冷眼旁观,所有此时此刻他亲自弯腰扶起陆凉风的动作,分明让在场的其他人都微微变了变色,对陆凉风的态度也比方才更恭敬了些。

  “这些年,你瘦了。”慈爱温qíng的话从这个鬓发已微微斑白的男人口中说出来,令人错觉这是一个怎样大qíng大爱的人。陆凉风想,若非这些年她已见惯豺láng虎豹,也见惯穷凶极恶,她几乎不会去怀疑,这个人的真面目是带毒的血,而非温qíng的花。

  “父亲,”陆凉风缓缓起身,眼中渐渐有雾气,那是一种委屈、激动、坚qiáng、执着的混合表现,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一个离开父亲许久的少女重回父亲怀抱的欣喜之qíng,“见到您安好,太好了。”

  很感人,是不是?陆凉风冷漠地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了这最后的一刻,原来她已变成了这般无可救药的模样。虚伪、狡诈,手里握着刀,眼里却带着笑。

  接下来的流程就像是八点档家长里短的家庭剧一样,父女俩坐了下来,吃饭、喝茶、叙旧qíng。

  “听说,那一年的车祸之后,你就失去了关于那一年的记忆,是吗?听到这件事,我很担心。”

  陆凉风脸上挂着感动的笑,心里想你担心我你不来看我,这算是哪门子的担心。

  “嗯,”她一如既往地平静,答得也简单,却句句在点上,“以往接手一项任务,任务完成后都会接受清除任务记忆的心理治疗。唐信那项任务是意外,但也有殊途同归的作用,所以记忆失去了一部分,我也可以承受。”

  陆正风笑了,仿佛为她这种识大体而感到欣慰:“任务完成后,这一年,我还命你留在唐信身边这么久,让你为难了吧?”

  “任务完成了?您这么认为?”陆凉风放下茶杯,唇边有一抹不明显但着实存在的讥诮,“放眼看一看如今的局面,唐涉深的帝国屹立不倒,唐信的风亭比之从前更具防御xing,他们两个联手,倒是把我们陆家bī至了一个láng狈的境地。父亲,这就是您所谓的任务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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