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有信_朝小诚【完结】(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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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正风点头,似乎感到很满意:“所以,你借着唐信对你的感qíng,留在他身边继续执行任务。”

  “嗯。”陆凉风淡淡地应了一声,一如既往地,对居功这件事全无兴致。

  陆正风眉目舒展开:“不久前风亭就爆出的两千四百万暗账事件,出自你手吧?”

  “嗯,”陆凉风接下话头,似乎还有些不甘心,“这件事没有做好,尺度放得太松了。我低估了唐信的能力,被他一手压了下去。”

  陆正风忽然呵呵笑着问了一个问题:“你的办事能力是越来越得我心了。所以,为什么忽然离开唐信?”

  这是试探。

  “您认为我不该离开?”

  “唐信是年轻人,年轻人的心思,试一试,就出来了。”陆正风喝了口茶,姿态悠闲,“那天一个梁姐,就让我试出了唐信的心思。他对你是有感qíng的,所以凉风,你离开他实在是不明智啊。”

  如果换一种场景,看客们几乎会为这样一场谈话感动:多么慈善的父亲,用一种多么宽容的心态,来提醒女儿要珍惜唐信这个女婿,因为他试过了,这女婿对女儿是有感qíng的……陆凉风笑了笑。应该是她三生有幸,才能遇到这样一位能将腥风血雨演绎成桃花落舞的父亲,一手遮天,连血腥的事都能做得充满qíng致。

  不过这些年,她也已染成黑色。陆凉风淡淡地回敬:“我们用过的方式,再被别人用去,可不好。”

  “哦?”

  “唐信开始有试我的意思了,”陆凉风端起茶杯,低头闻了闻茶香,“莫非您认为,在两千四百万暗账这件事之后,唐信还能像之前那样对我全无防备?”

  陆正风没有回应,他坐着,看着她,像是在判断她的话里究竟有几分可信。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感qíng,经得起为同一个女人犯两次同样的错误?您认为,唐信是这样的人?”陆凉风喝了口茶,声音讥诮入骨,“如果唐信是这么没用的人,那就太不配做我的对手了。”

  几分钟后,在陆正风慈爱的一句“饿了吧,先吃点东西”之后,话题不动声色地转了方向,两个人默契地不再谈论方才的事,多是叙旧、聊一些过去的事。

  陆正风悄然感叹了一句:“说起来,在你小时候,和你相处时间最长的,应该是陈叔才对。”

  陆凉风正喝着汤,听到这话,她喝汤的动作没有停,控制着手没有颤抖,心里很清楚,最终,陆正风还是回到了这一个最沉重也最尖锐的话题上。

  “前一阵子我去了陈叔的总堂。”

  陆正风似乎很感慨:“哦。”

  “被查封了。看得出来,查得很彻底,封得也很快。”

  “你不难过?”

  “我很难过。”

  “可他却是死在你的手里。”

  闻言,陆凉风一笑,寂艳寂艳的,令陆正风都恍然有一些失神,仿佛眼前这个陆凉风已不似以前那般单纯好控制了。

  “父亲,您这么认为?”

  陆正风摊一摊手:“我只是听闻。”

  “谁做的都不要紧,”陆凉风笑容很淡,“关键是,结果是否合您的意。”

  陆正风眼睛一眯:“哦?”

  “我和陈叔之间,没有仇怨一说;但您和陈叔之间,却有。所以,这件事是不是我做的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您开不开心,满不满意。”

  陆正风大笑。“好,好。凉风,如今你才是,真正的杀将了。不居功,不自傲,不心软,也不手软。”

  陆凉风只是淡淡地勾了勾唇。“那么,我是否能和您谈一件事?”

  “你说。”

  “当年关于接近唐信的那一项任务,我多少是想能从您这边听一听真相的。”

  陆正风不动声色:“过去的事,你还这么有兴趣?”

  “叙旧而已,不过如此;毕竟为了这一件任务而付出的代价,是令您也万万没有料到的,我对它的好奇,您也应该可以理解才对。”

  陆正风沉默了一会儿,站了起来,往外面花园走去。陆凉风自然不会认为她爹会忽然这么有兴致来个饭后散步什么的活动,她明白,父亲正在外面和谋士商量——是否该相信她,以及是该对她下手还是收为己用。

  花园内一片静谧,只听得属下压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报告着:“是,她说的都是真的,包括她去陈易风的总堂,那晚我们也都跟踪了她……目前看来她没有问题,无论是在唐信身边做的事,还是陈易风那件事,她都可以说是站在了我们的立场上为我们解决了心头大患……”

  当陆正风再一次回到客厅时,陆凉风一抬眼,看到他脸上温和慈祥的表qíng,她就知道,最难熬的那一关,她已经成功地过了。

  “当年的风亭和唐信,实在是太碍眼了,”男人负手,如同讲述一段历史,声音yīn鹜,“不除此人,我实难消心头之患。”

  这个故事不短,却并不复杂。

  利益之争古往今来都是男xing最热衷的领域,权利、金钱、局势、手腕,无论哪一个都是一不小心就很容易激发男人邪念的东西。陆正风那时年岁正好,弃政从商,意气风发,在群众面前就是一个进步青年的形象。那会儿他还年轻,这个词听着听着脑袋就发热了,再加上物yù横流、糖衣pào弹这些个腐朽倾轧,邪念一起,就收不住了。

  这本来没什么,直到唐信横空出世。

  唐信的背景挺复杂,在这个充满着含着金汤匙出身之人的圈子里,他是为数不多从小有过流亡经历的人,因此很多人也听闻唐信会的某些东西很邪门。陆正风一开始听闻这样一个人这样一种背景时,他是很有共鸣的,甚至有点喜欢唐信。

  原因很简单,陆正风出身也不富贵,这种糙根遇糙根的心qíng总是特别容易产生共鸣,同一个阶级嘛。陆正风甚至有点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比起唐信年少的那种经历,他甚至还能说物质条件比他好点,因此,他甚至动过一个想法——把唐信拉过来,一起打天下。

  可唐信的反应是什么呢?他斯文一笑,摆了摆手就拒绝了。

  随后就传出唐信实则是唐涉深体系最后一道防御线的传闻。事qíng的转折点就在此。陆正风为此大发雷霆。

  唐涉深和他的对立由来已久。近年来唐涉深是年轻这一辈中最夺人眼球的一位,而且意识形态特别先进,该狠时他狠,该善良时他比谁都善良。陆正风起初对唐涉深做事的方式大为光火,由于此人的出现阻碍了不少他既得的利益。后来陆正风劝自己宽容些,年轻人嘛,谁还没有个善良做傻事的时候呢,他想了想,十分看好此人的前景,于是就动了和唐涉深结成同盟的想法。

  谁知唐涉深那时不知是年轻叛逆还是怎么,竟然立场坚定坚决不gān互相勾结坑害百姓这种事,轻蔑放话绝不屑和为非作歹的败类同流合污。陆正风大动肝火,觉得此人实在很不上道。

  没错,他承认他这些年gān的事不gān净,但你唐涉深就敢说没做过不gān净的事?老子看上你是给你面子,你居然还不肯?!

  陆正风一怒,下了一个狠心:做不了朋友,就尽早铲除。

  不久以后,陆正风即派出陆凉风,以“风亭内部有数量惊人的不合法行为”为由,命陆凉风接近风亭的执行人唐信,以获取证据为名实则要盗取风亭系统内部的机密。

  陆凉风那时正处于从一个吊儿郎当的小混混改过自新走上为人民服务的康庄大道,社会责任感空前高涨,这个任务来得及时也来得合适,一下子就让陆凉风找到了做人民警察的良好感觉。

  直到很多日子以后,陆凉风淋了风霜浴了血,她才真正明白当年她的存在,不过是利益集团夺取利益的一枚棋子而已。

  时间过去数年,陆正风此时坐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恨恨地说着那些年的恩怨qíng仇,陆凉风坐在离他不远处默默地听,也不发表意见,一副逆来顺受的孝女模样。

  陆正风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一瞬间,他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东西,他看了会儿,脸色就有点慢慢变了。“陆凉风,”他忽然沉沉开口,连名带姓一起叫她,“你什么时候有了戴耳环的习惯?”

  全场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五秒之后,陆凉风只微微抬了抬眼,立刻就被人一把按住了双肩,不能动弹。之间不远处的陆正风yīn冷的一个眼神示意,她那一副jīng巧的水晶耳环就被身后的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扯了下来,动作粗bào,毫不怜惜,扯得她的耳朵生生地痛。

  耳环被jiāo到了陆正风手里,他低头,视线一扫,身经百战的他当即煞白了脸,身形一震,几乎站立不稳。他狠狠地将手里的这一对耳环砸在地上,落脚踩上去,狠狠碾压至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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