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沥川一直不发表评论,快到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说:“你男的女的都date吗?”
“试试看呗。也许我的xing向有问题。艾玛怀疑我是Lesbian.”
“你……你……怎么会是?”窘到了。
“或者,双xing恋?”我加了一句。
“别胡闹,你的xing向没问题。”
“那就是你的xing向有问题,你是Gay。你哥哥是,你也是。”
——有好长一段时间,对于沥川的离开,我唯一可以接受的理由是沥川是Gay。因为纪桓是沥川在北京唯一有点私jiāo的朋友。纪桓是Gay,霁川也是Gay。沥川的身上有不少Gay的特征:比如,洁癖。比如,穿着一丝不苟。比如,在认识我之前,他是“láng欢”的常客。沥川一点也不避讳和我聊起láng欢的事。说那里的咖啡上等,酒好喝,艺术界的人士很多。和他谈得来的有好几个。他自己虽不是Gay,因为霁川是Gay,Rene是Gay,Rene还是他大学时候的好朋友。所以他对Gay的群体很同qíng,甚至觉得很亲切。
“我的xing向没问题,”他再次申明,“你知道我没问题。”
“既然我们都没问题,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又来了,是的,我老调重弹。不是病,不是Gay,不是xing无能,又没有别的女人,可能xing一点一点地被排除。还剩下了什么?父母不同意?(貌似他的家里人全怕他。)是安全局里备了案的间谍(就凭他的中文水平……)?被外星人劫持过(不能挑健康点的品种么)?或者,我们不能结婚,因为我们是兄妹(血型却完全不同。)?都不像啊!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啊。
沥川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正待发作。汽车“吱”地一声刹住了,差点闯了红灯。
然后,剩下的路,无论我如何胡搅蛮缠,他都专心开车,一言不发。
到了咖啡馆,他下来,表qíng漠然地替我拉开车门。
我穿上大衣,从包里拿出那条Rene送我的围巾,戴在脖子上。我好奇心太qiáng,想知道Rene为什么不让我在沥川面前戴这条周围巾。
果然,沥川眼眸一动,问道:“这围巾哪来的?”
“双安商场,三楼专卖部。”
他“哗”地一下,把围巾从我的脖子上解下来:“不许戴,没收了。”
“这么冷的天,不让我戴围巾,你想冻死我?”
“不许你戴这一条!”
“为什么?碍你什么事儿了?”
“这是——”话到嘴边,他及时地刹住。然后,神qíng古怪地看着我。
我恍然大悟:“这……该不是pride时候用的吧?”我把围巾拿到手中翻看,寻找彩虹标记。
“噗——”看着我慌张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了,“不是。你愿意戴就戴着吧。我去找Rene算帐。”
说完,自己开车,一溜烟地走掉了。
咖啡馆里飘着熟悉的香味。有一位服务小姐在门口端着一盘咖啡的样品请路人品尝。
我推门而入,要了杯中号咖啡,在窗边找到一个座位。
收音机里放着田震的歌:“眼前又发生了许多个问题,有开心也有不如意。心qíng的好坏总是因为有你,从没有考虑过自己。……”正唱到高cháo,有个人向我走来。乍一看,我还以为我见到了朱时茂。那人目如朗星,双眉如剑,身材高大,神qíng和chūn节联欢晚会上的朱时茂一样严肃。我却觉得他的严肃有点搞笑的意味。
我继续喝咖啡。
朱时茂走到桌前,微笑:“请问,是谢小姐吗?”
“是。请问是朱——陈先生?”
收音机里的歌似乎暗示着什么:摇摇摆摆的花呀它也需要你的抚慰,别让它在等待中老去枯萎。
“陈九洲。”
他坐下,又站起来,问我要不要甜点。我说不要,他自己去买了一杯拿铁。
“萌萌说,谢小姐的英文很棒。” 一听见他以这么亲热的口吻来称呼艾玛,我怀疑他是给艾玛dump掉的某个恋人。艾玛和很多男人谈过恋爱,恋爱完毕,又成功地将这些男人全都变成了她的朋友。艾玛说男人是资源,不可以顺便làng费,总有用到他们的时候。所以艾玛的业余生活很丰富,要和这么多暧昧的男友周旋。
“凑合。”
“谢小姐是北京人吗?”他的普通话倒是挺动听,就是过于字正腔圆,且有浓重的鼻音,有股话剧的味道。
我们的对话正朝着传统征婚启示的叙事方向发展。各人自报家门学历、经济状况、往下就该谈婚否不限、房车齐全,工资NK,诚觅X岁以下,五官端正之有爱心人士……
“不是。”
“那么,谢小姐是哪里人?”
“这个重要吗?”
陈九洲总算说了一句很搞笑的话:“不重要,不过,谈话总得继续下去,是吧?”
虽然相亲的时间定在三十分钟以内,陈九洲却和我谈了快一个小时。这期间我一共说了不到十句话,有一半都是“嗯,哈,是吗”之类。陈先生气势磅礴地介绍他的工作、公司的运营计划、炒股心得、他在B市的渡假别墅、京城里的豪华俱乐部,还说他可以带我去国外旅游。我说我不感兴趣,他就摇头叹气:
“你是学英文的,居然没去过英语国家,没见过那里的文化,实在是有点可惜!”
我一面默默地听他说话,一面闲看门外的风景,一面抚摸我的指甲,好像上面藏着珠宝。
过了一会儿,他礼貌地告辞,没问我的电话。
然后,我四下张望,等待二号选手。
临桌上有个高个子男生,懒洋洋地举了举手,说:“是我。”
我这人比较容易被美貌击中。高个子男生有一副类似金城武的长相,非常帅,而且清纯。他应当不算男生了,但他的身上有股很重的学生气。
金城武的手上有一大叠白纸,上面写满了算式,那种长长的复杂的公式,各式各样奇怪的符号。
真是好学生,约会不忘带着作业本。
可是我还是表达了我的惊奇:“你用手算?不用计算机吗?”
“计算机?”他摇摇头,“太慢。”
“你算得比计算机还快吗?”不会吧?我国的物理学博士,不会还处在手工算术的阶段吧?
“第一,我在推导公式,不是在算算数。”他说,“第二,是的。如果我把这个公式扔给计算机,再给它一些数据,要算好几天才有结果。”
“那么说,《终结者》里机器人统治地球的事qíng,是错的?”
“当然。电脑怎么能够赛过人脑?”
“你是学什么的?”
“粒子物理。你呢?”
“英国文学。”
然后,这个人,也不坐过来,居然就低下头,继续推理他的公式。
轮到我一脸的黑线了。会不会是认错了人?这人很帅,可是长得一点也不像艾玛。
“请问,你是艾松吗?”
他点头。
我小心翼翼地又问:“请问,你到这里来,是不是……”
“是。”他看了看手表:“给我的时间是从两点三十到三点。现在三点十分,所以我们还没开始就该结束了,对吧?我姐说,你还有下一个。我让给他了。”
“下一个是女的。”
“男的女的都是粒子组成的。”
我的手机响了,艾玛打来的,通知我苏欣有事不能来,改日再约。
我收了线,对他说:“你姐说,下一位取消了。现在你有三十分钟。想谈就快点,不想谈咱们都撤。回去汇报时别忘了对你姐说,你没看上我。”
“千万别误会,我不是没看上你。我只是个坚定的独身主义者。”
我松了一口气。这人总算还有基本的礼貌,没有彻夜歼灭掉我的自尊。
“那你,为什么今天又要来?”
“我姐bī我,我妈bī我,我们所把大龄青年的婚姻问题当作今年的行政重点来抓。”
“不要这样说,人家是关心你嘛。”
“我就特烦这个。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群人,唯恐你的生活过得和他们不一样。罗素不是说,参差多态才是幸福的本源吗?”
有点感动了,物理学博士也关心幸福的本源问题。沥川同学,你的脑子在哪里!
“嗨,这样吧,我也有人bī着。不如咱们假装谈恋爱,bī急了的时候互相支援一下,你说怎么样?”
他笑了,笑得天真烂漫,像邻居家的小弟:“行呀!你有手机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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