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
萧宝卷得知萧衍的动静,抢先派禁卫军官郑植来雍州,见机行刺萧衍。郑植对萧宝卷多有不满,被迫行事。萧衍为了收服他,亲自领他出城参观自己的兵马。郑植中等身材,眼神锐利,给人jīng明厉害的感觉。萧衍指着前面正在cao练的兵马笑说:“这些儿郎,郑大人以为如何?”数万人马,齐声呐喊,杀声震天,山鸣谷应,风起水涌,闻者心胆俱裂。郑植犹有余悸地说:“萧大人这些儿郎,百里挑一,个个身手矫捷,武艺高qiáng。下官今日大开眼界,佩服佩服。”
萧衍带他来到檀溪边,让人搬走遮掩的糙木,一艘艘高大的战舰沿河一字排开,船头微微翘起来,上面布满机关弩箭刀枪火药等物。萧衍领着众人登船,介绍说:“这里的战舰只是一部分。我们采用最新的技术,加快船行的速度,外面涂上防火的材料,水火不侵。每艘船上配置三台大型的弩机,可以连续不断地发she弩箭。舱底是粮糙物资,足够一年半载之用。”郑植感叹说:“萧大人深谋远虑,准备充足。单是这些战舰,足以傲视天下。”
萧衍笑而不答,又领着他参观自己新造的兵器,全部都是jīng钢锻造而成,银光闪亮,可以照出人影。萧衍拿来一根头发,放在一柄刀上,不等落下来,已经断成两截。郑植感叹:“好刀,好刀,chuī毛可断,切金断玉!用之沙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萧衍笑说:“红粉送佳人,宝剑赠烈士。郑大人如果不介意的话,这柄刀就送给郑大人好了。”郑植见识了萧衍的实力,自然打消了刺杀的念头。为了表示归顺之意,当下双手接过来,伏首说:“在下受宠若惊。却之不恭,只好厚颜收下了。”俩人对视而笑。
郑植在一旁说:“萧大人,萧宝卷表面上派我见机行刺,暗地里另有埋伏。我这次前来不过是一个幌子。萧大人应该多加小心。”萧衍问:“郑大人此话怎讲?”郑植叹气说:“我是从一些蛛丝马迹看出来的,具体qíng况不甚清楚。萧宝卷派我只身行刺,根本就不指望我能成功,全是他掩人耳目的手段。我猜测,他另外派了人,想对萧大人不利。”
吉士瞻郑重地说:“萧宝卷此人手段狠毒,只派郑大人单枪匹马地来,根本不符合他行事风格,背后必定另有图谋。郑大人知不知道他另外派了些什么人?”郑植摇头说:“这么机密的事qíng,萧宝卷怎么会让我知道。”
众人商讨了一阵,仍无头绪。萧衍笑说:“大家不用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难道还怕萧宝卷!”又和郑植巡视一番,带着众人回城。
从檀溪到雍州城要经过一处密林,树木参天,野糙丛生,侍卫分外小心。前头的兵马刚刚过去,横地里一条人影冲天而下。侍卫们纷纷围拢在萧衍的中心,严阵以待,如临大敌。那条人影,全身漆黑,包裹得严严实实,斜斜地向萧衍这边飞来,不等侍卫手中的箭she出,脚尖在树叶上一点,忽地一个转身,直冲而上,往前面的深林中投去了。这份轻功,令人咋舌。向他飞来的劲箭全部落空,噼里啪啦掉到树林里。众人皆愕然,大为不解,这刺客不往下冲,却往远处去了,不像是行刺的样子。
谢芳菲骇然,低声惊呼:“刘彦奇!”容qíng点头:“看这个人的武功身形,当是刘彦奇。”话还没有说完,树林里隐隐传来打斗的声音。萧衍挥手,一队侍卫潜了进去。容qíng一个旋身,从密不透光的树叶中穿了过去。吕僧珍躬身说:“大人,此处地段甚为危险,先出去再说。”萧衍点点头,带着大队人马先出了密林,在一处空旷的官道上停住了。
等了半天,进去的侍卫回来了,毫发无损。萧衍问:“里面发生了什么事qíng?”容qíng在一边回答:“是刘彦奇和左云。刘彦奇正被秋开雨追杀,不知怎么回事,逃到雍州来了。”谢芳菲问:“左云是来杀刘彦奇的?”容qíng摇头:“左云还不是刘彦奇的对手。照常理来说,刘彦奇的潜踪匿迹之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左云怎么跟踪得了他?一直以来,只有他跟踪别人的份。”
谢芳菲对萧衍说:“大哥,我刚刚有种奇怪的感觉,刘彦奇不像来刺杀你的,反像是故意bào露行踪。他到底要gān什么?”萧衍没有回答,冷声说:“左云既然在雍州,秋开雨一定也在。秋开雨还敢来雍州!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害得我萧家骨ròu分离,我正要找他算账。僧珍,你派人严守城门,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士瞻,你暗中寻访秋开雨一行的下落。只要他还在城中,我就有办法杀了他。我要瓮中捉鳖,让他有来无回。”
谢芳菲现在明白刘彦奇故意bào露身份的目的。萧衍如今和秋开雨势不两立,恨不得吃他的ròu,喝他的血。刘彦奇正是看懂了这一点,不惜bào露自己的身份,也要将秋开雨和左云拖下水。秋开雨被通缉,自然没有余力追杀刘彦奇了。至于他和左云为什么会埋伏在这里,她就想不清楚了。
萧衍顾及谢芳菲的感受,举城搜捕秋开雨一事故意支开她。雍州城门吕僧珍的人在把守,守得如铜墙铁壁,cha翅难飞。城内静悄悄的,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大街上官兵侍卫随处可见。晚上的时候随时有人挨家挨户地搜查盘问。气氛蓦地绷得紧紧的。
谢芳菲心中忧郁,回来后受了一些风寒,病倒在chuáng。缠绵数日,外面的消息一概不知。众人受了萧衍的吩咐,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及秋开雨的事qíng。容qíng也不想她担忧,更加不提。
郗徽上半年病逝,如今丁令光是萧府的女主人,新近又怀了孕,母凭子贵,地位尊崇。嫁进萧府以后,和谢芳菲甚为投缘。见谢芳菲面色惨白,气血虚弱,不由得说:“芳菲,你这个病到底什么时候好?请大夫看一看吧。”谢芳菲勉qiáng坐起来,叹气说:“不用了,不用了,受了些风寒而已,不是什么大病。再说了,那些大夫开的药方我全都有,请了也是白请。我对这个时候的大夫可没有什么信心,拖一两天自然就好了。”
丁令光摇头说:“你这都躺了多少天了,还不见好。”丫鬟正好端进来一碗墨一样黑的药汁。丁令光有孕在身,闻不得这种气味,gān呕起来。谢芳菲见她呕得双眼泛泪,气喘吁吁,刚想安慰几句,自己也受不了,跟着呕吐起来。丫鬟赶紧伸出痰盂,谢芳菲吐又吐不出来,倒出了一些huáng水,满嘴苦味,人越发的憔悴了。一个孕妇,一个病人对着吐了半天,才止住了,忙得丫鬟一头的汗。
丁令光身边的丫鬟赶紧端来一小碟子酸酸的梅子,她也不怕酸,一个接一个地吃起来。谢芳菲见她吃得香,笑问:“害喜的人都这么吃梅子?我倒没见过。你也不觉得酸。”丁令光笑说:“你也吃一个?不酸的。”谢芳菲口里没有味道,十分难受,真的拈起一个,吃了,笑说:“果真不酸。我本来就不喜欢吃甜。”接连又吃了几个,说:“吃了几个梅子,苦味总算冲淡一些了。”丁令光抿着嘴笑,指着桌子上黑漆漆的药汁。谢芳菲无力地呻吟一声,歪在chuáng头说:“等它凉了再喝。”丁令光笑:“再凉就成冰了。”
谢芳菲故意不理会,眯着眼睛不说话。丁令光叹气说:“芳菲,你这病,一不找大夫,二不吃药,怎么好得起来?这不是成心糟蹋你自己吗?”谢芳菲被她说中心事,找了个借口说:“令光,你可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去喝一喝那药,喝墨一样。我就不信你喝得下去。”丁令光微笑说:“喝墨一样,说得倒中肯,一点不差。你不知道,我也吃怕了,可如今还不是一天一碗补药。你还跟我叫苦,我喝的药比你喝的水还多。”谢芳菲笑起来,对丫鬟说:“将药拿出去吧,夫人又该害喜了。”丫鬟没有办法,正要端出去,丁令光叫住了她,说:“芳菲,你再这样,这病可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好。”
谢芳菲挥手让丫鬟出去,漫不经心地说:“迟几天就迟几天,反正也没什么大事。那个药我再也不吃了。”看见丁令光一脸的担心,忙笑说,“我说笑的。你以为整天病恹恹的躺在chuáng上很舒服吗?那药等下再吃,刚吐了一肚子的苦水,正难受着呢。”不等她反驳,赶紧说,“我听说梅子可以治病,吃一吃说不定真好了。”丁令光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她也深有同感。谢芳菲伸手抓了一把,吃到后来吃出味道来,说:“哎哟,我吃了些梅子,倒觉得饿起来。这个东西还能开胃吗?”
丁令光忙说:“管它开不开胃,饿了就好。让厨房送些饭菜过来。”谢芳菲扎扎实实吃了一顿饭。丁令光笑说:“这么能吃,身体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倒让我白担心一场。看来,都是这些梅子的功劳。你既然好些了,我也该走了。坐了这些时候,有些累,改天再来看你吧。”谢芳菲忙说:“不用了,不用了,你行动不方便,不用来了。这么来回地折腾,小心动了胎气。”丁令光怀孕一事,萧衍极为看重,一心一意盼她生个儿子,照看分外小心,行动自然不便。她想了想,说:“那我就不来了。出来一趟,又是一场啰唆。你如果还想吃梅子,我那里有的是,尽管问我要。”谢芳菲答应一声,吩咐几个年纪大一些的老妈子一路仔细跟着,慢慢地送她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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