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武安侯有点茫然,“怎么了?”
他心说,他有了女儿,他又自觉亏欠女儿,自然是倾尽全力满足她所有心愿啊。有哪里不对吗?
“我方才说了,你待我像之前那样就成,不用补偿。”秦珩定了定神,“你不必用补偿的心态来对待我。”她看了看珍妃的墓碑,心说:“真正需要补偿的在那里,她才是郁郁寡欢早死在宫里的那一个。”
然而这话她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她想,既然已经决定了认他,那这种伤人又伤己的话还是不要说了的好。而且母妃之死,也不全是他的责任。若非父皇横cha一脚,或许也不会这样。
秦珩心下一叹,笑道:“你再这样,倒显得我无理取闹,很不孝顺了。”她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意,似是真心实意,又像是随口说笑。
武安侯怔了一怔,点头:“好。”
按她说的来,她想怎样就怎样。
女儿已经认她了,真是天大的喜事。
武安侯急道:“那我,让人续族谱?我们今日就家里去?我告诉旁人,你是我女儿!”他恨不得早早教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女儿的。
秦珩有些无奈:“你……”
她如今多了父亲,可她无法像武安侯那样激动,那样欣喜若狂。可是,他在兴头上,她只轻声含糊说了一句:“你看着安排吧。”
她心里很清楚,女子上族谱并不容易。而且她的身份,要一时半会儿广而告之众人,更不容易,总得给她想个合理的身份。
武安侯对着墓碑道:“阿蕊,你看到没有?我和女儿相认了。我们现在就在你跟前。咱们一家人好好的……”
他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秦珩在一旁看着,心中酸涩,悄悄别过了脸,擦拭掉眼角的泪。
她想,她大概是受他感染了。不然,她不至于今日频繁掉泪。
武安侯又哭又笑,待平静下来后,才正色对秦珩道:“瑶瑶,还有一件事很重要。”
“什么?”秦珩下意识问。
“你不能再住在宫里了。”武安侯声音嘶哑,神qíng严肃,“先时你是皇家血脉,住在宫里无碍。眼下身份明了,怎么能还在宫里?”他指了指珍妃的墓碑,继续道:“皇宫是什么地方?你娘就是年纪轻轻,在宫里没了xing命。你不能步了她的后尘。”
秦珩微微一怔:“……”
“爹知道,你同皇上青梅竹马,感qíng深厚。只是皇宫不比别处,你若同他没有私定终身,那,那就早些从宫里出来。爹再给你选一门好亲事。”武安侯道,“爹做了他多年的师父,豁出这张老脸,也要求了他同意。”
他父心拳拳,一心为女儿考虑。
然而,秦珩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可是,我已经答应了。”
第96章 立后
“什么?”武安侯愕然, 怔怔地看着她。
轻轻笑了笑, 秦珩小声道:“我说, 再选亲事就不必了。我若不成亲还好,要是成亲,又怎能嫁给别人?”
她心想, 皇兄肯定不会同意。她自己也想象不出她嫁给别人是什么qíng形。
武安侯听她这话,竟像是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嫁给秦珣,要么孤独终老。他呆了一呆, 惊道:“不能嫁给他, 你这辈子都不嫁人了?”
她对秦珣, 已然qíng深至此么?
他看着女儿娇美的面容, 一时心生恍惚。仿佛透过她,看到了阿蕊。当日他与阿蕊互许终身时,可不就是认定了对方,眼里心里再容不下别人吗?
秦珩有些诧异, 略一迟疑,轻轻点头。
她点头的动作很轻, 可是对武安侯而言,就像是有重锤狠狠敲在他心上。
他自己一生孤苦, 不能与深爱之人白头。对他女儿,他自觉亏欠她良多,不忍心徒手拆散鸳鸯,也不敢去qiáng力阻挠她,怕父女之间生出嫌隙来。
她过去十多年过得不容易, 他自然是希望她以后可以舒心顺畅的。
他想,罢罢罢,能劝阻就劝阻,劝阻不了,就努力帮她。她若真进宫,有爹撑腰比没爹撑腰,还是要qiáng上许多的。
“那我得去找他,让他对你好。宫里是什么地方?”武安侯道,“你老老实实,斗不过别人的。”
秦珩瞧着他,想起皇兄说过的话,心里悄然生出一丝异样的qíng绪来。她轻声道:“没有别人。他说,没有别人。”
“什么?”武安侯诧异,他心头一跳,半晌方道,“是么?”
他是过来人,知道小儿女热恋时,都是心里眼里只有彼此。但是事实无常,未来如何,并不可知。他望着女儿的脸,心中涌起万千念头,一时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秦珩也问过自己,是么。但是她最终还是决定相信。她这十多年来,很少相信旁人。如今年岁渐长,经事颇多,她自己身世明晰,又无xing命之忧,也愿意去学着相信人,学着去亲近人。
她想,这世上还是有人真正关心她,爱护她的。她现在有爹,有皇兄,以后的日子,她想活得轻松一些,对身边的人也好些。
皇兄也好,爹也罢,她想让他们以后都好好的。
秦珩对着自己的父亲,认真点了点头:“我信他。”
武安侯动了动嘴唇,终是没再说什么。
这日两人在珍妃墓前,将事qíng说开,到后来相互亲近了不少。
临走之际,武安侯道:“家里都给你收拾好了,不如你今日就随我回家去?”他一脸期盼,寻思着今天就回家,明天就教旁人知道。
秦珩笑了一笑:“我今日出来时,跟皇兄说的是外出散心,若不回去,只怕他要担忧的。”见武安侯面露失望之色,她心下一软,续道:“你别急,又不急在这一刻。”
她先前有过两次悄悄出走的经历,她想,她若再不打招呼不见,皇兄定然不会饶过她。
她声音轻柔,浅浅而笑。虽然没有同意他的提议,可武安侯心里,仍觉得说不出的熨帖。他连连点头,心说,那明日就去找皇帝,先把她接到家里来,再商量些事qíng。
秦珩回宫后,跟皇兄提起了此事,她冲他笑笑,眉眼弯弯:“我觉得有个爹也不错。”
秦珣挑眉:“当然。”——他没感受过多少父爱,但他乐得见到她有人疼,有人爱。看孟师傅的表现,分明是想把瑶瑶捧到心尖上的。不管是出于父亲天xing还是出于补偿的心理。有人对瑶瑶好,他不会反对。
“不过有一点……”秦珩轻轻叹一口气,转了转眼珠,脸上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哪一点?”
“我爹说,他要我早日从宫里搬出去,去侯府住。”秦珩垂眸,轻声细语。
“嗯?”秦珣皱眉。他们如今尚未大婚,孟师傅有这样的想法不足为奇。
“他说,他要给我另选一门亲事。”秦珩低头,将眼中的笑意藏了起来。
秦珣双目微敛,一字一字道:“他,说,什么?”他脸色微变:“这肯定不行!我不同意!你只能嫁我,休想嫁给别人!”
秦珩忍着笑意,面露为难之色,小声道:“可他是我爹爹啊,我刚认的爹爹。”
“你爹也不行!”秦珣微眯起眼,沉声道。
他现在隐约有些悔意了,他就应该跟瑶瑶大婚之后,再劝她与父亲相认。现下武安侯竟然拿父亲的身份压她。历来儿女的婚事,俱由父母做主。这段时日,瑶瑶分明已经渐渐接受他了。若是因为武安侯的缘故而再动摇,那真是……
秦珣深吸一口气,耐着xing子道:“瑶瑶,你听我说。这件事,你不能听你爹的。咱们之间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
“唉……”秦珩轻轻叹了口气,“我爹说,宫里是什么地方?说我老老实实的,斗不过别人。肯定会像我娘一样,年纪轻轻就没了xing命……”
“你不要跟任何人斗。”秦珣黑眸沉了沉,打断她的话,“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我会告诉师父:你无需跟任何人斗。”他定了定神,认真看着她:“瑶瑶,不会有别人,你也没必要跟谁争什么,斗什么。”
他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位置,唇畔扬起极淡的笑意:“这里,没有别人。”
他俊美的眉眼,微微上扬,黑眸深处似乎有蛊惑人心的光亮。
秦珩被他握着手,只觉得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里,她好似能感受到自己心跳的加快,身体也不自觉地有些发软发烫。
她胡乱咳嗽了一声,轻轻抽出手,转过身,背对着他,轻声道:“我跟我爹,也是这么说的。我还说,我不嫁别人。我要是嫁人,那就只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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