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辅夫人的荣宠之路_海的挽留【完结】(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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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启沨用了晚膳后,便回到房中换药。

  他那日实则伤得很重,萧槿走后,他立在原地发了许久的呆,等回过神来,手臂还是麻木不已。

  卫启沨正yù撩开袖子自己给自己上药,就见一个穿着桃红褙子的丫头端了个填漆茶盘躬身进来。

  那丫头小心翼翼地将杯盏搁下后,踟蹰一下,微红着脸细声道:“少爷,您看要不要让奴婢帮您上药?”

  卫启沨抬头打量她一番。这丫头生得袅娜娉婷,粉面含chūn,一双杏眼顾盼起秋波,褙子里那件扣身衫子裹得身段越发玲珑有致,身上不知用的什么脂粉,行走间香风细细。

  卫启沨容色瞬冷:“我记得从前没见过你,谁让你过来的?”

  那丫头见状一愣。听闻二少爷素xing温醇,极少动怒的,眼下怎么就忽然变了脸。

  丫头一时无措,忙道:“是……是奴婢自己……”

  “是我母亲让你来的么?”

  丫头慌忙摇头,直道不是。卫启沨点头:“那我便放心了。”言罢,唤了几个小厮进来,吩咐将这丫头发卖出府。

  那丫头吓得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下,不住求饶,承认是二太太让她来的,只是二太太不让她说出来,但卫启沨充耳不闻,命小厮堵了她的嘴,径直挥手示意将她带下去。

  等屋内终于安静下来,卫启沨重新拿起药瓶。

  他涂药膏涂得极慢,一面涂一面出神。

  他母亲总是喜欢cha手他的事,今生是,前世也是。前世他母亲因着他的遭际,xingqíng也变得yīn晦不定,总是刁难萧槿,他前头没有管这些,后头想要管的时候,却是无力而茫然。

  卫启沨轻叹一息。他跟萧槿走到这一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他母亲身上。说对他母亲没有怨言,是不可能的。

  但他自己也有很大责任。他前面确实对萧槿十分不好,动不动就朝她发脾气,有时还把愤慨发泄在她身上,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几乎没给过她好脸色,后面也基本没跟她好好相处过。亦且,他没有护好萧槿也是事实。

  所以不管萧槿如今怎么打骂他出气他都认,他当年只顾沉湎自身伤痛,又幼稚得很,的确做得过分。

  但这些都是他后来才慢慢想通的,他刚出事的那几年,满脑子都想着他的不幸他的不如意,他甚至几度想自裁,却又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他前面直呼萧槿名讳那次确实是想跟她言明的,但临了他又退缩了。他发现他不知如何面对萧槿,他从前几乎是一路错到底的。

  萧槿那日询问他对温锦的态度是怎么回事,他都不晓得要如何答她。如果他跟萧槿说他恨不得把温锦挫骨扬灰,萧槿八成不会信。

  卫启沨想到温锦,手上力道不自觉加重,一下子按到伤口,疼得他面容扭曲了一下。

  温锦如今所承受的仍旧不够,远远不能解他心头之恨。那日若非萧枎yīn差阳错掺和一脚,温锦的下场远比现在要惨。但前世萧槿跟徐安娴不熟,萧枎也没被请去徐家,那么这个变数兴许是不可控的,他只能再度寻机出手。

  他从前认为自己算是聪明人,但看到前世温锦做的事,他才意识到人xingyīn暗起来能有多可怖,他才意识到自己从前何其幼稚何其可笑,韶容说他眼瞎,半分不冤枉。

  前世的错处太多了,一步错,步步错。

  卫启沨上罢药,净了手,捞了本书坐在灯下随手翻阅。须臾,他扣了书,起身走到着衣镜前照了照自己的脸。

  萧槿的力道还是跟从前一样大,那日打得十分实诚,直接把他的脸扇肿了。他回来之后敷脸敷了许久,才渐渐消了肿。

  卫启沨抬手摸了摸被萧槿打的那半边脸颊,低头敛眸,轻叹一息。

  萧槿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他从前不会服软,这回要记得往昔教训。他那日若是qiáng行拽着她bī她离开卫启濯,她只会越发厌恶他,他就该先低头认错,这样才有可能让她愿意听他解释,从而逐步原谅他。

  只能步步为营了。

  不过要她原谅他或许还是太难,她前世死前都不肯见他。

  卫启沨想起前尘往事,心中重比千钧。

  真的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到了请期这日,卫家那边送来了礼书并那袍缎钗环大礼,萧家这边对于婚期并无异议,萧安夫妇觉得多留女儿一阵子也是好的,腊月成婚也能从容许多。

  萧槿见请期的事已经定下,心里稍安。

  只她想起卫启沨那日说在他心里她一直都是他的妻子,身上就禁不住起一层寒粟子。如果卫启沨真是一直揣着这种想法,那他可是藏得够深的。

  乾清宫,东暖阁。永兴帝坐在描金彩漆的罗汉chuáng上,见眼前两位重臣争执得面红耳赤,摆手道:“二位莫急,一个一个说。”

  兵部尚书刘用章躬身一礼,道:“陛下,臣仍认为翰林院修撰卫大人堪当使节。卫大人虽则年纪尚轻,但于论道经邦上头颇为jīng纯,卫大人来兵部这边观政时,臣便觉卫大人在兵事上也是天xing机悟,不瞒陛下说,臣曾想跟吏部那头商量将卫大人调来兵部这边当个郎中的。眼下这个调停附属国纷争的机会,正是卫大人大展拳脚之际。”

  一旁的卫承劭听得几乎呕血,忙朝皇帝一礼,道:“陛下,犬子阅历尚浅,恐难当此任,臣恳请陛下另择他人。”

  刘用章笑道:“璞玉更需雕琢,正是缺少阅历,才该历练一番,等令郎归来,想来便可鱼跃龙门,大展宏图。”

  卫承劭嘴角抖了抖,他儿子早越了龙门了,不跑这一趟也能展宏图。这差事虽是个立功的好机会,但他并不想让儿子离家那么久。

  永兴帝思量一回,示意二人暂且退下。

  这回使臣人选确实难定,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他之前还找过卫承勉问了他的意思,卫承勉表示他也觉着他那个侄儿甚为适合。只是朝臣还有旁的举荐,他如今有些委决不下。

  永兴帝枯坐片刻,正自犯愁时,遽然想起一个人来,当下唤了个内侍进来伺候他换上便服。

  卫启濯这几日从早到晚都趴在chuáng上,几乎要闷得长毛。他本想翻翻书打发时间,但萧槿过来看望他时,收了他的书,拍着他的头严肃告诉他这么趴着看书离书本太近,对眼睛很不好。

  萧槿见他霜打的茄子一样趴着,笑着摸摸他的头:“你要是觉得闷,我可以念故事给你听。你等着,我去你书橱里找一本话本来。”

  卫启濯闻言,倏地抬头,连道不必。萧槿回头笑道:“客气什么,你且等着。”

  卫启濯扶额,轻声叹气,又趴了回去。

  但愿孙茫给的那些东西不要被她提前看见。

  萧槿立在他书橱前,大致一扫,见里头林林总总摆着上百本书,禁不住感慨,学霸就是不一样,卧房里的书橱里都搁着这么多书,看来睡前读物十分丰富嘛,不知道睡梦中是不是也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

  她掠视一圈,最后选了一本《牡丹亭还魂记》。只是往外抽的时候,带掉了一本书。她捡起来一看,掉在地上的正是她那日要看却被卫启濯抢走的《周礼》。

  萧槿随手翻了几页,觉得内容似乎不太对,《周礼》不是十三经之一,讲的先秦典章制度么?

  卫启濯抬头时,正瞧见她手里那本书的封皮,立时一顿。

  萧槿正打算仔细看看,就听身后的卫启濯虚弱道:“啾啾快递一杯水给我,我口渴得紧。”

  萧槿立时答应一声,随手将书放回去,转身倒水给他。

  她拿着那本《牡丹亭还魂记》坐到他身边时,禁不住笑道:“想不到你还看这种戏本。”

  卫启濯连喝几口水,道:“我特别喜欢这里头的一段话。”

  “什么?”

  “‘qíng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qíng之至也。’”

  萧槿沉默了一下。这样超越生死的至qíng,世间又能有多少呢?重生就是某种程度上的还魂,但她并不像杜丽娘那样,有个放不下的柳梦梅,她重来一次,只想解脱。

  卫启濯听萧槿念书时,不住夸她嗓音婉转如莺,萧槿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耳尖微红:“真有那么好听?”

  卫启濯笃定点头:“当然,啾啾就是人美音妙的典范。难道从前没有人夸赞过你么?”

  萧槿摸摸自己的脸,笑眯眯道:“有啊,但没有你夸得这样厉害,而且多半是家里人夸我。”

  “我觉得一定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只看说不说出来了,”卫启濯握住她的手,“反正我是觉得,你是最好看的,声音也是最好听的,怎样都是最好的。”

  萧槿一高兴,又拍他头一下:“那我明儿再来念书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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